現代生活中的預言者、唱遊說書人:Easy Shen 專訪

現代生活中的預言者、唱遊說書人:Easy Shen 專訪

作者BIOS monthly
日期19.08.2015

開放你的那張臉,接著是手、腳、胸膛,血管或髮膚,接著可能就是感官。第一次聽 Easy,可能是清新、躁動的,充滿各種顏色與形狀;第二次聽,更多深沉與思索,喚出人們的迷惘與需求。

Easy 是他的名字,在聽他的音樂的時候,你可能會看見很多黃色、藍色和綠色,彷彿進入他私密的房間,有貓叫聲;可能遁入太空,走在幻境;也可能是留在原地,打開電腦連上網路,一邊玩遊戲一邊視訊,與眾多生命同時通訊。

曾參與多個獨立樂團的 Easy,能寫能唱,2012 年以個人名義推出《預言》首張專輯。他是一位彷彿時時刻刻都活力豐沛的創作者,新專輯《如果身體全部開放了》十首歌曲巧妙連接、層層疊合,在樂曲與詞意上多方巧妙呼應,創造出立體生動的聽覺空間。現場 Live 演出時,演奏亦有不同變化,迷幻而充滿爆發力,樂曲與人時時流動,身體跟隨著搖動一刻也停不下來。

《如果身體全部開放了》與許多位歌手合作,有巨大的轟鳴主唱 Leo 王、Hush,以及相對於上張專輯與路嘉欣合唱的〈你的歌〉,這次則與魏如萱合唱〈複誦〉:「時間也不識/斬釘截鐵著流/於是我輕輕重複你所說/沒能發現早已言不由衷」。曲曲紋理精緻、編織綿密,但仍終究蔓延著難以捕捉的抒情色彩。

假如有人需要一隻手、一隻眼睛

《如果身體全部開放了》玩了很多拼貼和疊錄,加入人聲、機械聲,以及三線琴等不同樂器。以每一首歌的堆疊來慢慢傳達人、身體和外在世界的關係。專輯又名為「Anattā」,指的是佛教當中的「無我」概念。聽來深奧的主題,其實主要包含的是自省和關懷的溫情。

「我從小就有接觸佛教,所以一直有這個概念。『無我』不是放棄任何東西,而是不要執著在自己身上。我也是一個生活在城市裡的現代人,我和大家一樣感受到很多在城市裡的焦慮、壓力,我就在想,要怎麼解決這個問題?若希望解除別人的痛苦該怎麼辦?」

「大家都很痛苦,但是如果不要再只想著自己,而是去看他人的需要,痛苦的執著也會慢慢消失。具象一點來說,假如有人需要一隻手、一隻眼睛,我是否能逐一開放給他?若什麼都給了別人,那難道我就什麼都沒有了嗎?我覺得是能夠放下,不再痛苦,但我也並不想說出這個解答。」

專輯中的詞曲創作多出自 Easy 之手,他寫歌時,腦海中充滿很多畫面,每一首歌給人的詮釋空間、影像聯想都很豐富。《如果身體全部開放了》共十首歌,每一首歌都象徵著各個階段的慾望、想像、痛苦和恐懼。

末日喧嘩,各自快樂與痛苦

費盡所有生命/尋找一個人/而每個人都不特別
耗盡所有力氣/追求快樂/而每個人都不快樂

                                                                                        ──〈如果身體全部開放了〉

在第一張專輯《預言》,Easy 將自己比喻為從未來回來的機器人,帶來彷彿詩篇的預言。而如今,機器男孩變成了現代人,和現代人們一樣普通地生活著,和年輕人一樣有各種苦惱挫折:迷戀或想擺脫小清新,在辦公室中無聊偷閒,也可能有性別認同困擾。

〈小傾心大爆炸〉的歌詞,即是一位小清新在過他的生活,四月、五月、六月……「想和自己對話/貼在牆上/何必主張何必嚮往」,因為每一天都幾乎一樣,於是反覆唱著。「我這麼 sentimental,這麼痛苦或清新,怎麼能說沒有意義呢?」對他們或者是 Easy 來說,可能是一種自溺的幻夢,但生活也就這麼繼續下去。

〈約書亞〉的靈感則來自有次看到電視上的談話節目,找來幾位女性化的男生,其中一位這麼自白:「我是一個美好的靈魂,被裝在錯誤的身體裡。」然而,歌詞寫得其實有些隱晦,並未指名其中的故事究竟是什麼。「請你漂亮的退場(揮揮衣袖沒帶走分裂的傷)」或許也能說是一首情歌,更帶給這首歌一種迷人的隱晦性,沒有人知道約書亞是誰,它可能只是一個美好而押韻的名字。「 Dear Joshua,可能是一個信件的開頭,可能是一封(給自己的)告別信。」

除了人類世界,浩瀚宇宙也仍是 Easy 感興趣的地方,他特別愛戀那樣朦朧的距離感。

「我覺得科幻其實也是轉換型態來說人的故事,我就是很喜歡故事啦!其實《侏儸紀公園》也是科幻啊!第一集的原著非常好看!我也很喜歡雷利史考特的作品,也喜歡《創:光速戰記》,探索太空、時空的,我都挺喜歡的。」

「科幻其實就是一種距離。像《異形》到最後,也是在說人和人之間的感情,科幻故事就是換一種方法來說愛情、親情,而我很喜歡這種譬喻、距離感,彼此卻心領神會的感覺。」

生命穿梭時空,即使最後殞落消逝,Easy 幻想他們仍會捎來一個撫慰的訊息,一如他的音樂希望帶給人們的感覺。

製作一個故事的起承轉合

近來,EASY 在受訪時,曾表示過「大部分獨立樂團的困境,是沒有『製作』這件事情」。他再度將一個音樂作品比喻為「故事」,和我們細說他的想法。

「製作和把音樂單純錄出來,其實有非常大的差異,樂團需要學習這些經驗,不是樂團的『故事』不好,而是你的『故事』錄出來之後已經有非常大的差異。我自己在練團,在錄音室裡看了這麼多,最常見的狀況就是各自堅持:『我就是要這樣子!我的吉他一定要這樣彈!』但是錄音師可能也有他的堅持,就會有差異。」

「所謂『製作』就是把這些差異統合起來,交出這個『故事』,讓『故事』完整傳達,包含起承轉合。」

EASY 也表示近期同時發片的許多樂團,最終的成果都讓他驚艷,也讓他更強調製作的重要性。「猛虎巧克力啊!還有橙草、Random 隨性、 Space Cake 史貝絲考克,聽過他們的新專輯,都讓我覺得最近樂團的創造力和製作的完整度整個大躍進!」

他在海邊的卡夫卡工作,聽了不少新人的創作,最近他特別推薦克里夫,「現在已經沒有很多人這樣唱歌了!有種 Jeff Buckley 的感覺。」

人人迷幻自得其樂

那裡有你的公路電影/那裡有你的情色照片
那裡有你的動態消息/那裡沒有我

                                                                                                                     ──〈直覺〉            

從個人到世界,Easy 的旅程仍持續進行。他的歌詞有些抽象、抒情,有時也帶有一點玄思和哲理;他的音樂五彩繽紛,靈活流動,記得先前在 The Wall 的演唱會,〈有魚〉樂音一下,彷彿全場群眾皆跳進潮濕魚缸,人人迷幻自得其樂。「轉身之後/帶我去看看你房間裡的魚/景深依舊/還有一場雨」。接著到演唱會結束前的曲目更是首首精彩,表演者與聽眾之間,可能也是一種 Easy 所追求的心領神會的默契,瀰漫著各取所需、各自享受的樂趣。他的歌詞中,也總吐露著人們各自寂寞與歡樂的故事,從彼此的動態消息中,互相窺看。

在 Easy 的世界中,應是不斷追索與突破,沒有盡頭。無聊的時候,只要遁入他的音樂就能休憩一下,應該是我們樂迷最大的幸褔。

 

 

#Easy Shen #如果身體全部開放了 #音樂

BIOS 通訊,佛系電子報

採訪林易柔
撰稿林易柔
攝影兄弟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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