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因為時尚的表象而選擇創作──《山本耀司時裝哲學》

日期11.11.2017

山本耀司（Yohji Yamamoto），自二十世紀 80 年代在巴黎時裝週出道起，就改寫了服裝設計的歷史，也是世界認識日本服裝設計的先鋒，獨特的設計風格幾乎成為藝術品，卻又能在商業成就上大放異彩，近 40 年的設計生涯至今仍熱情不減，成為時尚史上的經典傳奇。

然而山本耀司一向的神祕形象，如同他一貫以黑色為主的設計，如同其乍看極簡，卻在剪裁、版型、材質、做工都鉅細靡遺，極其嚴謹繁複的服裝一般令人捉摸不定，在我們試圖瞭解山本耀司其絕美設計的同時，這部越南導演 Ngo The Chau 所拍攝的紀錄片《山本耀司時裝哲學》（Yohji Yamamoto Dressmaker），不啻為一扇窺視其創作生命脈絡的窗口。與山本耀司同為亞洲背景、歐洲發跡的導演 Ngo The Chau，也許因此而具備有別於之前兩部山本耀司紀錄片《都市時裝速記》（文溫德斯，1989）、《This is My Dream》（Theo Stanley，2011）的視角，以細膩的多重脈絡貼身訪談，看似跳躍的電影段落，穿插於光鮮亮麗的秀場、舞台背後的辛勤工作、私密的自述回憶、平凡的生活片段，出乎意料地描繪出山本耀司雖依舊模糊但鮮為人知的誠實輪廓。

與其說這是一部時尚電影，不如說是一部山本耀司在人生歷程的自省紀錄，親自帶領觀眾從他在東京歌舞伎町的出身說起，闡述極其私密的創作心路歷程。開裁縫店獨力撫養他的母親、未曾謀面的父親，因為現實生活而自幼養成對大人的不信任，山本耀司堅持著心中的童真，窮極一生致力於抵抗種種所謂成人世界的規範，是他時時刻刻都必須面對的掙扎，也因此創作活力至今仍充沛。

電影的繁複片段交織出山本耀司矛盾的個性衝突，對母親強烈的愛恨交織、在設計裡堅持藝術性與落實市場性的巧妙平衡、在秀場上盡情揮灑的設計與對真實街頭穿著的關切、其實孤僻獨行的個性與必須禮貌維持的應對進退……這些矛盾掙扎是每個創作者幾乎共有的經歷，甚至可說，也就是因為在如此強烈矛盾間的堅持與掙扎，才造就出今天的山本耀司及其在成人世界裡所謂的成功，而這又矛盾地輪迴至他所不斷奮戰的抵抗。

電影裡年過七旬的山本耀司，黑色勁裝依舊，卻比前幾部紀錄片裡都更風度翩翩，更敞開心胸談論除了服裝設計之外的創作，在女體情色繪畫裡回歸其實想當畫家的初衷，繼續縈繞於被女性影響一生的羈絆；大方地在鏡頭前與愛犬天真嬉戲，又嚴肅地給予當代年輕人嚴厲的提醒──不要因為時尚的表象而選擇創作，這是一條必須不斷犧牲且疲憊不已的無盡道路，幾乎與伸展台上的光環背道而馳。

這部電影裡展現的誠實自我剖析，是多麼貼近我們每天面對的困境與抉擇，矛盾掙扎總是永恆交織，而山本耀司仍不願意以「大師」自居，不願意承接這代表著某種「已經完結」的頭銜，選擇繼續以創作不斷探索。這是山本耀司窮盡畢生磨練出的哲學，不僅止於時裝，不僅止於創作，以從容且堅毅的反叛態度，繼續尋找生命裡也許渺茫的自由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