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OS 選書|《沉默的一百種模樣》:面對傷痛,為何我們總是失語

BIOS 選書|《沉默的一百種模樣》:面對傷痛,為何我們總是失語

作者BIOS 選書
日期20.08.2020

「人們像凍結一樣卡住,因為那就是他們撐過來的方式,尤其是受困的人。他們常常會告訴你,他們不感到高興或難過,情緒就是平平一塊,直到被某樣東西啟動,接著失控,過往的經驗可能會閃現,或產生恐慌症。」——《沉默的一百種模樣》

創傷是什麼?極端的創傷,記憶和語言的連結被切斷,我們無法表述,無法開口。《沉默的一百種模樣》是作者海莉葉蕭克羅斯從童年的選擇性緘默症談起,直到長大後她再次感受到「無話可說」,關乎性行為與性傾向——她一直以自己為恥。人們為何寧可沉默也要保護自己內心不想被看見的部份?這本書用文學、精神療法、語言治療、藝術創作與身心靈對話的角度,接近世界上各種沉默的姿態。

「你覺得你會被拋棄,沒人會相信你⋯⋯會覺得你很髒,你會被笑,然後很可怕。但作為說故事的人,我知道說故事是解放。」——《沉默的一百種模樣》

這是一本很美的報導文學,因為探勘內心的失語,有時也感到無法控制的走筆,顯示著作者不理解「我」的慌張,梳理的支線從童年的「我」來到「選擇性緘默症孩童」身上,安靜是為了避險,為了回應被在團體中被當作空氣的狀態。後她談詩人奧克與《陰道獨白》給予思想的敲擊,慢慢發現自己性情裡的難為情也關乎自己「討厭自己的身體」「羞恥於性」。

理解自己的憎恨之後,她也發現了沉默的根源——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是一個雙性戀者。無法發聲,並不是因為受到迫害,而是世界並沒有提供她「這種故事的版本」與「選項」。這樣的晚熟,也讓作者走了更長的修復之路,像《背離親緣》一般進入艱難的生命現場,她開始從別人的故事裡尋找沉默的同伴:性侵受害者、經期時被隔離的尼泊爾女性、戰爭裡少了手腳或性器官的女人、地震後以勞動扛起家計的女人⋯⋯,作者深受「無法言喻的」女性的身體創傷經驗吸引。那些隱密的、有許多縫紉與手術線條的創傷主體,只屬於陰性能經驗的痛感,因為難以發聲,更難得到治療。

這些都是最常被社會當作空氣、難以處理的故事版本。

「到最後說故事成了防衛,一種自清和娛樂他人的方式——把我帶到離自己更遠的地方。也許,我最需要的就是一個擁抱,或一份熨貼暖焐的安全感。」

當這些生命寫下成了敘事、成了「藝術創作」,她卻感覺自己是可恥的觀看者,她亟欲知道能夠安撫創傷的方法,在共感他人受創故事同時,發現這些故事並無法化解她們體內的創傷。研究失語的路上,作者從講談療法、自殺求助、敘事暴露療法、認知行為療法、體感經驗的取材中,慢慢迎向自己生命——外婆去世前,她的出櫃並未得到理解,外婆死後,作者站在外婆的棺木前說出「我要結婚了」的消息,為死者朗讀一首詩:

「因為我愛過人生/我將不會憂傷地死去/我已為我的快樂添上羽翼,將在藍天消失蹤跡。」

她對死亡朗誦,死亡沒有回音,但是她已經不再沉默,有能力講述我是誰。

全文越往後,越靠近作者美與靈性的頓悟。書頁前提及的創傷場景成了紀實,終無解答,也許是挖掘的議題太過複雜與龐大,難免讓人對那些苦難產生更多困惑,但也提醒了我們並無法在別人的疼痛中找到自己的解答。

每一份沉默裡都有追求,追求被接納、被愛,連結著孩童時期的緘默症、在團體生活裡的孤寂、出櫃後生活細微的改變,她尋找薩滿時看見了於世界所感受的孤立,記錄下自己靜避、獨處、發瘋的片刻,在這個人類開始冥想與靜修的時代氣氛裡,靜下來是為了聽見什麼?或拒絕什麼呢?覺知,寧靜與和諧,臣服在存在裡面,平靜地接受原有的狀態。

海莉葉蕭克羅斯書寫和自己伴侶第一次親吻,第一次,她感覺到「我是對的」。安靜不再迫害她,安靜不再是拒絕,而是接納。當人們沉默,希望自己的傷口與疼痛不是錯的,即使不需要發聲,也能夠被自然、萬物、所愛之人理解與接受。

 

《沉默的一百種模樣》

沉默的一百種模樣













作者|海莉葉・蕭克羅斯
譯者|許淳涵
出版者|臉譜
出版日期|2020.05

#選擇性緘默症 #背離親緣 #雙性戀 #報導文學 #出櫃

BIOS 通訊,佛系電子報

撰稿李姿穎 Abby Lee
攝影馬揚異
責任編輯溫若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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