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說，他在找不會沉入水面的東西——公視學生劇展《水黽》《神奇瓦斯桶》

作者孫志熙

日期01.04.2021

2021 年的現在，拍短片有公部門補助支持，有數條不同的籌資、映演門路，早已經是普及化的常識，但要再接著去探究這個類別文化建設的基礎，會發現細思微恐，因為這樣的風氣開通以來，不過十幾年之譜，人人還在摸索的成份遠大於建立起任何脈絡。十七年前，在文建會（文化部前身）「敘事短片攝製獎助」尚未開辦，更沒有「高雄拍」等地方政府奧援的年代，除了「短片輔導金」資助已有一定程度資歷的從業者之外，培育短片創作並且是從學生開始的任務，就落在公視頭上。

2005、2007、2008 三年，公視率先和北藝大產學合作，產出了游智煒《生命狂想曲》、姜秀瓊《跳格子》、蔡宗翰《曬棉被的好天氣》等在台灣短片史上留名之作； 2011 年從「人生劇展─短片類」更名為「學生劇展」，增加預算並將徵案對象擴及全國各大專院校。學生劇展做為「業內新人甄試」的意義一直比較濃厚，直到近年因作品《神算》發展為 HBO 影集《通靈少女》、《自由人》入選奧斯卡「最佳實景短片」前十強後，才更為大眾所知。

《水黽》：魚塭裡的明亮粉彩

台南市將軍區的青鯤鯓，小男孩在漁村裡四處捕撈水黽，倒進家裡的花磚浴缸，佯稱是為了科學比賽而豢養、觀察牠們。村裡阿伯問男孩找的那是什麼，男孩回答「漂在水上不會掉下去的東西」，因為捕魚的爸爸曾經說，如果船壞掉了，他會像水黽一樣，不會沉進海裡。爸爸出海後，已經兩年了音訊全無，沒有回家，而妻子還守著一絲希望，將丈夫出海用的名牌掛在家中最醒目的一角，在原地默默等待。

只留下姓名但人間蒸發的丈夫／父親，是編導蘇意惠離鄉背井的自我投射；對於被自己遺留下的家鄉，作者肯定有太多話想說──童年記憶裡的溫煦閒適、村落的人口外移、走與留的選擇和掙扎、對失親傷痛的執著與放下，這些話超過了 27 分鐘片長所能容納，再加上閑散式的敘事，不免就像水黽般僅止於水面，未能再進入與深入。

唯獨成功令人眼睛一亮的是幾幅畫面：小男孩模仿水黽漂浮在鹽田水池中，以及透過妥善構圖的空鏡與長鏡頭，營造出悠揚的小村風光。如果你對西台灣魚塭地景的認知只限於短片《野潮》中的灰暗破敗，這部作品裡的明亮粉彩，將會翻新過去的刻板印象。

《神奇瓦斯桶》：爽氣送上門？

社會新聞裡不時會出現「偽裝毒品」事件，比方大眾熟知的傳統顆粒粉末狀毒品，可以假扮成小熊軟糖、咖啡包，至於相對新潮些的氣態笑氣，合理推斷，沒有比瓦斯桶更適形適性的選擇。數年前，北台灣曾經破獲一處行動毒品供應站，主嫌以瓦斯行名義販售搖頭丸、K 他命、笑氣鋼瓶，並且 24 小時專人宅配、服務到家，本片故事即是啟發自這樁案件。

受老闆欺壓、苦悶委屈的修車行員工阿昌，莫名獲得一桶送貨到府的「爽氣」，意外一吸之後不得了，身體潛能大噴發，以暴制暴的反擊慾望漸走向無法克制之境。

本片選角有趣且精準，以《血觀音》馬可一角受矚目的巫書維，靈活神色替主角阿昌加分許多；《哭悲》中令人戰慄的淫邪惡棍王自強，貢獻了恰到好處的威脅性。雖然影像取材痕跡或說聯想方向明顯，包括《蘿拉快跑》式的速度感，和《猜火車》落入水中再渾身濕透返回現實的吸毒反應，但整體而言，導演蘇柏睿仍是繼《狂徒》導演洪子烜、《逃出立法院》動作設計黃泰維（亦是本片動作設計）後，又一主攻動作武打類型的可期新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