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鷺與少年》與鵜鶘、鸚鵡──鳥類圖鑑

此篇有鳥、有便便，也有雷

最開始，吉卜力就只打算派這隻蒼鷺出馬為電影做宣傳。

《蒼鷺與少年》在日本上映當天，吉卜力官方 X （原 Twitter）只上了一則發出「カヘッカヘッカヘッ」疑似神秘鳥叫的貼文。但由蒼鷺引導觀眾走進這部作品，真是最好的選擇——電影中的男主角真人，也是如此被此粗啞的叫聲召喚，走進塔中。

只是眼看著原本海報上帥氣有勁的蒼鷺，變成紅糟鼻詐欺大叔，許多網友大喊幻滅，接著越來越多長著翅膀的生物迎面飛來，心中浮出疑問：這些鳥類，是誰啊？

所有的蒼鷺都是騙子

首先，是那隻從主視覺海報就在騙人的蒼鷺——在霧子建議蒼鷺與真人組隊、繼續尋找夏子的餐桌上，順帶一問蒼鷺：「聽說所有蒼鷺都是騙子？」（蒼鷺日文名為「サギ」，和日文漢字「詐欺」同音）蒼鷺立刻回答：「所有蒼鷺都是騙子，這是真的。」

謊言悖論就此成立，真假難以拆解。就像真人明知道蒼鷺在說謊，卻總說「我知道。」然後跟著謊言前進。到了劇末，謊言甚至成為真實的朋友⋯⋯

像是說謊又像說實話，電影的蒼鷺總處在曖昧的邊界地帶，就連來去上下世界的橋樑，也是由牠接起。而其實，蒼鷺早在古埃及時期，就擔任引渡者的角色。在古埃及神話中貝努鳥（Bennu），也稱為不死之鳥，常被描繪為蒼鷺的形象，象徵著創造與復興。古埃及墓葬文書記載著，貝努鳥是「引領前往冥界的諸神之嚮導」。

而在自然界，蒼鷺是在水體岸邊涉水生活的涉禽，涉禽的英文 wader 也指涉度者、跋涉者。這種在水與岸的邊界型態，也和電影中蒼鷺不需要通過「門」，就能自由穿梭兩邊世界的設定相符。但同時蒼鷺對環境很依戀，不容易離開熟悉的地域。這點也像回應了電影裡蒼鷺進入塔內時畏畏縮縮，不願向前的膽小模樣。

因為電影而汲取大量蒼鷺知識的，或許還有他——配出蒼鷺狡猾又軟弱聲音的菅田將暉。在他和製作片尾曲的米津玄師對談中提到，一開始他在家看了非常多蒼鷺的影片，「牠的叫聲像噪音，嗚嗚嗚的，我心想⋯⋯我不能這樣說話。」

一隻難搞的蒼鷺後，是一群鵜鶘和海量的鸚鵡。

有了將鵜鶘埋葬的慈愛之心

在網路搜尋鵜鶘，自動出現推薦關鍵字「鵜鶘 送子鳥」——但誤會一場，傳說中送孩子到屋頂的其實是白鸛，只是鵜鶘巨大的囊袋讓人誤解是包裹嬰兒的布巾。

不過在基督教文化中，鵜鶘確實是慈愛的象徵：傳說中鵜鶘會用喙刺穿自己的胸部，並以血液餵養幼鳥，有著犧牲自我的意味，因此經常出現在基督教藝術中。在十六世紀英格蘭伊莉莎白女王的畫像中可見胸前一隻鵜鶘胸針，其姿態正是在撕開胸口，以鮮血哺育後代。此「鵜鶘畫像」展現女皇對人民慈悲的心意。

《蒼鷺與少年》中的鵜鶘也流著血，但絕非因為慈愛。

當哇啦哇啦（わらわら）充滿希望上升，漫天飛舞準備投胎成人之際，大批鵜鶘現身，毫不留情地吞噬未誕生的生命。但那隻將死鵜鶘也遞出自己版本的故事：被帶來漁獲不足下層世界，鵜鶘不得已只能吃掉哇啦哇啦苟活。

鵜鶘的遺言是，牠擔心後代會遺忘如何飛得更高——自然界的鵜鶘確實也有著高度照護後代的天性。白鵜鶘在離巢時，會與其他幼鳥共組「托兒所」，返巢後也可靠聲音找回自己的孩子。

兇殘的獵食與有愛的照護一體兩面，而這也只是自然界的日常。

目睹生命被摧毀的真人，卻決定埋葬鵜鶘，慈悲終究不在自我犧牲，而是願每個生命都能安息。

鸚鵡可愛 VS 鸚鵡可怕

虎皮鸚鵡確實如電影中那樣喜歡群聚，澳洲野生的虎皮鸚鵡，會以數百隻的群聚構築保護網，讓天敵眼花撩亂無法出手獵食。

鸚鵡體型小、親人又容易繁殖，自 19 世紀以來就成為了人類流行的寵物之一。大量的、擅於模仿的、長久以來被豢養的鸚鵡，也就成了故事中最貪婪又從眾的鳥類代表。

如同電影中所有鳥類似乎都被塑造成反派形象，《蒼鷺與少年》裡，鸚鵡一出場就在背後藏著刀劍，準備吃掉真人。蒼鷺形容牠們是「連大象也會吃掉的生物」，鸚鵡王更說過「一切都屬於鸚鵡」，這樣的言論，也讓這群鸚鵡像是戰爭中的好戰者。

但這些吃人的鸚鵡雖然還長著翅膀，卻不太能飛了。鸚鵡王率領兩名鸚鵡抬著昏迷的火美，一步步踏著樓梯通往塔頂——就像沒有翅膀那樣。兩名鸚鵡第一次到了塔的上層，看到美麗的自然景色、真實版的鸚鵡漫天飛舞，牠們甚至哭了起來喊：「太美了！」「這是我們的祖先啊！」

曾經會飛的，不會了。

《蒼鷺與少年》上映後，似乎劃分出覺得鸚鵡可愛，或是可怕的不同陣營。確實在電影中，海量的鸚鵡貪婪又愚笨，乘著吃人的惡意絕非善類。但和大叔蒼鷺與寫實的鵜鶘相比，鸚鵡呆萌的畫風實讓人難以抗拒，就連牠們磨刀霍霍的模樣都很討喜。

但當鸚鵡穿過門來到上層世界，就被打回普通鸚鵡的原形，甚至噴出大量的便便——有日本網友推論，那些鸚鵡實在很像網路上對作品指指點點的大群鄉民，而噴地到處是的鳥屎就像推文與評論。

感謝大家閱讀這一篇鸚鵡便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