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NEX ╳ 日舞影展｜《她和她的世界》導演 Nisha Pahuja 專訪

加拿大籍的印裔紀錄片導演 Nisha Pahuja，自小就離開家鄉，在北美社會成長求學，過去拍攝過以加籍印裔四重奏樂團為主角的《Bollywood Bound》，以及揭露全球鑽石交易市場的《Diamond Road》。第三部作品《她和她的世界》不僅獲獎無數、受邀超過 125 個國際影展，同時也是 2012 年翠貝卡影展紀錄片單元的開幕片。這部入選「前進計劃」的作品，講述關於印度劇變社會中，兩位以迥異路徑追求自由與認同的年輕女孩。

2009 年時，Nisha 出發到印度進行第一趟田野調查，她遇見了 Pooja，這條線首先奠定了本片一半的基礎，Nisha 形容那就像被磚頭砸到的感覺，「這個女孩完全突出於群眾，非常堅強有魅力，我見到她的時候她身在男性群體當中，男人們試著擁有話語權，但她不受控制地不斷重新介入對話，我立刻知道她會成為一個迷人的角色，因為當下你就能看到衝突──她努力爭取身分認同，希望發聲並且被聽見。」到了 2011 年，Nisha 繼續在印度尋找拍攝題材，因緣際會認識正在參加選美比賽的另一位女主角 Ruhi，成就了影片的另一半。「有趣的地方在於 Ruhi 非常開放，尤其當所有女孩都在經歷人生轉捩點，壓力讓她們築起心防，完全不讓你接近，但 Ruhi 永遠都是非常努力而且誠懇，她還有很好的幽默感，以及很支持她的爸爸。」帶進家庭情感特別是父女關係，對這部紀錄片極為重要，Nisha 希望影片保有健康的因子，而非偏頗失調地呈現出所有印度男人都有性別歧視的觀感。於是，有別於通常拍攝紀錄片會先有構想，而後再去尋覓適合的人選，這往往需要花費很多時間精力，《她和她的世界》卻是在蒐集資料的過程中，鮮明的人物就這麼自然浮現。

「當我比較這兩個女孩時，影片就已經發生了，這不是我的設計，而是故事已經來到我面前。」Nisha 回顧 1999 年前後，印度女性開始參加並贏得世界小姐的后冠，全國人民都在慶祝一個年輕女孩贏得選美比賽，幾乎是像贏得奧運金牌那樣的至高榮譽，她便開始關注這個社會意識的變遷，「這是一個新的契機，讓印度人民用新的角度看待自己，也代表自古以來強加給女性的規則已經有了改變，探索這樣的關係會是很有趣的。」

拍攝過程中曾遭遇無數難題，尤其 Pooja 參加的女子訓練營，由於政治傾向敏感，還有極具爭議的洗腦式課程，透過將近兩年的協調才終於獲得許可，Nisha 取得他們的首次開放，「我只能讓自己定居在印度，不斷溝通往返，花了很多功夫去認識他們，也讓他們認識我。」該組織一開始對拍攝充滿恐懼和焦慮，最後才願意相信 Nisha 是抱著善意的出發點，好不容易開始拍攝後的第二天，卻突然有人想終止這個計劃，「那真的很讓人心碎，但我才不會離開，除非真的把我踢出去。」另一方面，選美大會在 2011 年前態度尚好，但在主辦單位易手之後，轉變為更封閉保守的環境，「印度小姐是品牌經營，牽涉到龐大的金錢運作，需要做很多行銷廣告，參賽女性也是被用作產品在推銷的，所以拍攝選美其實比進入訓練營更困難。」

片中兩位女主角奉行著不同價值觀，但她們的共通點都是在父權壓迫下爭取自由，這對成長於歐美成熟社會的 Nisha 來說，是一次重大的文化衝擊，孟買雖然是現代化大城，特定階級的女性相對而言已享有很多自由，「但當我真的身在其中，仍會不斷被提醒我的性別，印度是我第一次去一個國家，那裡的社會每一天都讓你覺得女性是被特定標準期待與要求的。」她看到太多不公義與不公平，個人卻完全無能為力，只能試圖站上更高的觀點去理解，「我在那裡無時無刻心情都很糟，因為你就是無法享有某些自由，這讓人非常沮喪。」Nisha 補充，如果到了第二大城德里，要面對無論男女看你的眼光，都比孟買更具挑戰性。這類的性別歧視問題不僅限於印度本國，就連加拿大的印裔社群裡也仍然在發生，許多印度女性面臨的困境，加拿大的印裔女性同樣為此而苦。

目前一年中 Nisha 待在印度的時間遠比加拿大長，早年離開的印度，反而較過去定居的加拿大還像家了，她還在嘗試為這種複雜關係找出之於自己的意義。身為紀錄片工作者，必須以局外人自居，從而客觀理解並尊重所有發生的事，「當你明明來自一個文化但卻不受它薰陶，你就更覺得自己是局外人，但也因此能抓到有趣的觀點吧。」Nisha 說自己這樣 40 多歲未婚女導演的身分，讓印度人民不完全認同但又充滿好奇，她自許成為文化差異間的緩衝，繼續努力了解彼此，打開胸懷誠實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