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視當代藝術,世界矚目的透納獎(四):跨越時代,超越框架的「透納」

透視當代藝術,世界矚目的透納獎(四):跨越時代,超越框架的「透納」

作者BIOS monthly
日期08.09.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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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seph Mallord William Turner. Self-Portrait at the Age of Sixteen. 1791
© Indianapolis Museum of Art, Gift of Mr. and Mrs. Kurt F. Pantzer

威廉透納(Joseph Mallord William Turner,1775–1851)是十九世紀相當重要的英國畫家,擅長以微妙的光線變化,勾勒出自然環境、氛圍、色彩的新境界。雖被歸為浪漫主義一派,但卻是啟發印象派大師莫內的先驅。出生於倫敦的理髮師家庭,十四歲就決定要成為一位藝術家,並開始在藝術學院學習,二十一歲舉辦了個人油畫展。威廉透納的藝術天分無人能質疑,但是在他成長的那個年代──出身勞工家庭,又帶有鄉下口音,拙劣的口語能力,即便當時的透納已經是聲名卓著,但是生性乖僻冷漠、不依循世俗規範的他,卻被視為爭議性人物,不被多數人們所理解。神秘的私生活,沒有任何婚姻關係,擁有兩位與情人 Sarah Danby 生的孩子;工作和創作是他生活的重心,鮮少與藝術家友人、少數投資者之外的人來往,在他的晚年,生活幾乎只剩下自己。「他就是那種典型的英國老紳士:溫和的本質,暴躁的脾氣,厭惡各種形式的欺瞞,精明善計,甚至有些許自私自利,受過良好教育。」當時的英國藝術史學家 John Ruskin 如此形容。

四十四歲那年,威廉透納正處於藝術生涯高峰之際,一趟義大利之旅,讓他深受感動,沿途畫滿了二十三本素描本,自此,威尼斯這座城市便成了他日後一再重覆創作母題,特別是油畫與水彩。透納晚期作品的筆觸與過往的風格相當不同,對於事物的描繪他不再拘泥於細節與事物的廓形,而是更多地試圖捕捉其神韻。但那不代表他對所要描繪之物抱持著一種遠觀的距離,他反而更加靠近,甚至為了捕捉暴風雨的情景而甘願被綑綁在船頭直接面對風雨的狂暴與毀滅之美;年紀增長,但他面對新的手法與技術卻始終抱持著開放與好奇的態度。藝術史上多將透納歸類於浪漫主義畫家──即使他的作品正好落在浪漫主義往印象主義過渡的中間;他並非後來人們所談的印象主義,畢竟透納所追求的抽象性與印象主義所講求的科學式分析相當不同。作為一位超出浪漫主義,但又無法被印象主義所框限住的藝術家,威廉透納所標誌出的精神正是當代透納獎所推崇的──難以被單一的框架所分類,前行於他人所未觸及的道路。

正是因為透納不隨波逐流、忠實面對自己創作之理念與慾望的性格,或許只有繪畫能讓他大膽展現自我,面對繪畫的世界,他傾盡所有心神去追求。英國最重要的當代藝術獎項透納獎(Turner Prize),因為推崇這樣的藝術精神,決定以他的名字作為獎項的名稱。而 2014 年,正值透納獎邁向三十年之際,英國導演麥克李(Mike Leigh)也推出了以這位經典畫家為名、作傳的劇情電影《透納先生》(Mr. Turn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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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ris Ofili. No Woman, No Cry. 1998


© Tate Photography

說來誇張,雖然透納獎是以繪畫大師 Turner 為名而創立,但成立十多年後,1998 年才產生第一位以繪畫獲得獎項肯定的藝術家──Chris Ofili,也是透納獎首位獲獎的黑人藝術家;雖然是創作手法中最基本的繪畫,但是 Ofili 所採取的材料相當特別,也並非常人能夠駕馭──他將大象的糞便加入顏料當中作畫;這在當時引發人們一陣譁然。其作品探討的主題多是外界對黑人的刻板印象與種族困境;而使用大象糞便為顏料則是源自幾年前的辛巴威之旅,沿途看到的洞窟壁畫與大象糞便讓他興起以此創作的意圖。

「我創作的方式也許被認為是實驗性的,但那是出自於我對繪畫基本的愛,和作畫談情說愛。」雖然有不少人認為 Ofili 以糞便作畫難登大雅之堂,有礙觀瞻,但也有媒體為他的創作說話:「Ofili 的作品也許不是一般人認知中合宜的畫作,在創作中打破一兩個規則可能沒什麼困難,但少有人像 Ofili 這樣一次打破如此多的規範。他的創作創造了嶄新的美與魅力,他的藝術遠遠超出當代。」

對照著威廉透納始終超前同時代的創作者,透納獎也延續這樣的理念,持續在當代藝術的領域中挖掘新的作品。2015年的入圍者中,最大的突破無非就是以老街區振興計畫入圍的十八人團隊 Assemble。街區振興計畫,對任何習慣典型藝術形式的人來說,這種既非畫作又不是雕塑的「作品」,實在難以與透納獎入圍連結在一起。但對頂著透納之名的透納獎來說,倒也沒什麼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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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er Prize 2015 Shortlist Announcement: Assemble.

 
Assemble Group Photo 2014 © Assemble

Assemble 是唯一會認真的坐下來並聽我們說話的設計團隊,他們運用他們的專才,將居民的想法與他們自己的想法轉化成設計圖與模型,進而務實地實現。」街區土地共管委員會的主席 Erika Rushton 這麼說。八零年代,正是英國經濟衰退時期,Granby Four Streets 這一整街區的紅磚老屋所屬的 Toxteth 是當時失業率最高的區域之一,英國警方對於居住在當地非裔社群的偏見,以至多次出現執法過當的情況。1981年那次對勞工、非裔族群的強力鎮壓,警察更動用了催淚瓦斯攻擊,逮捕了500 位居民,自此之後,整個街區便陷入長達數十年的衰敗,毫無生機,許多居民陸續搬離,不得任意開發、修繕的潛規則存在於這個街區,一種末日後的景象。

目前僅有大約七十多位居民居住在當地,在 Assemble 之前也曾嘗試過幾次街區振興計畫,但是多數的都以雙方溝通失敗收場,「那些建商只想要用一種作法就解決所有問題。要所有的房子都長得一樣,居民們不能夠有各自的想法,也不能夠對自己的未來有各種想像。我們連自己的家要變成什麼樣都無法主張。」Rushton 提及那些失敗的振興計畫案如此說著。但是 Assemble 提供這些居民一些不一樣的願景與想像,並非抽象的設計圖或是簡報,而是能夠讓居民們實際碰觸、親眼看到,並親自參與在其中的。

在吸引到社企投資者 Steinbeck Studio 出資協助,街區土地共管委員會便跟市議會申請了十棟閒置的老屋,要著手進行街區振興計畫。「我們希望能夠保留老屋的特質。假如某個樓層地板破損,那何不乾脆整個打通,讓天花板挑高?我們沒有必要要從老屋中獲取最大的樓地板面積,將獲利放在人之生活價值之前。」Assemble 成員之一 Lewis Jones 表達他們規劃的理念。這個平均年齡為二十五歲的設計團隊,其實沒有一位成員擁有正式的建築師執照,正如同他們的名稱「Assemble」──是多元的聚合體,各自來自不同的學科領域,包括社會科學、歷史、哲學、設計、建築、科技等。2010 年成軍的第一個計畫是在 Clerkenwell 一間廢棄的加油站中搭建臨時電影院,除此之外還為倫敦大學金匠學院興建全新的藝廊、在格拉斯哥市設計一個讓孩子既能創造也能破壞的遊樂場。他們從未自稱藝術家,但只五年的時間,他們便入圍了英國當代藝術最具指標性的獎項透納獎──這大概遠超乎人們的意料之外。

正當人們還在辯論該開發還是保護老建築、文化景觀的時候,透納獎早已將目光聚焦在這個遠超出傳統建築設計的框架、遠超出創作者與「藝術作品」框界的街區計畫。當藝術自白盒子中解放,走向街頭,走向人群,走向生活的時候,當代藝術一詞似乎也變得不是那麼晦澀難解。跨越時代的「透納」,正持續以先行者的姿態,影響著不同世代的人們。

延伸閱讀:

人人都有想像跟創造的能力:與 Assemble 成員的跨界對話

#Turner Prize #透納獎 #Assemble #藝文 #設計

BIOS 通訊,佛系電子報

撰稿Bricole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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