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正在發生的攝影事件:季勇(Guillaume Hébert)的攝影

寫給正在發生的攝影事件:季勇(Guillaume Hébert)的攝影

作者汪正翔
日期10.03.2016

季勇(Guillaume Hébert)畢業於卡昂高等美術學院(Fine Arts College of Caen),2012 年起旅居於台,從事攝影與錄像創作。

初看季勇的照片會感受一股強烈的情緒,並不是因為他拍攝日常生活之中看來不起眼甚至醜陋的畫面,譬如睡覺的人、塑膠袋,乃至於雜亂的工地,而是他將這些「負性」的風景全部轉化成一種他自己的美感,透過攝影的手法:後製、精準的構圖、水平與垂直線條的對齊,乃至於光線,讓照片看來幾乎遠離了原來的脈絡,而成為了一個季勇的藝術品。

我們可以從多方面理解這件事,譬如季勇作為一個外國人,他與這些景物始終保持的距離,而他的照片也坦承這件事,他不會去訴說塑膠袋在日常生活中的意義,咖啡店裡睡覺的人所反映的社會情狀,或是雜亂的地景與台灣主體關聯。他並不去發現那個延伸的脈絡,而是用一種疏離,甚至於極為主觀的方式將這些東西特寫下來。某種程度上這很像我們看到台灣人在國外時會拍下的照片,都是帶著一種人類學式、乃至病理學的批判,去捕捉這個社會的特徵以及病徵。而由於攝影本就是西方發展出來的技藝,當季勇把台灣這些「格格不入」用攝影的方式處理成美麗,更具有一種文化上的諷刺性。

類型學的手法也是季勇的特色,他大量拍攝相似的景物,並且沒有刻意去表現快門所製造的趣味。這個由 Bernd & Hilla Becher 發揚光大的攝影方法,似乎對於一個攝影者捕捉異地的氛圍有著強大的吸引力。 而他的理由也是顯而易見的,因為他幫助一個異鄉人將異地轉換為某種分類。但是另一方面季勇的照片並不那麼「類型」。我們也可以此與台灣那些同樣使用類型手法拍攝台灣的作品相比較。譬如那些廢墟、老村與電子花車,不論他們畫面的呈現方式為何,他們都試圖透過畫面指向一個時空之中的具體內容,像是政府、人的處境以及地方的文化,換言之主觀的意味變淡了,事物本身作為一個客觀(甚至形式上)的實體則被強調。然而季勇卻並不試圖這樣做,他保留了一種由個人出發,素樸的獵取這個地方的視覺奇異的氣質。這可能與季勇拍攝的焦段與選擇的題材有關,雖然季用的照片是經過仔細構圖的,但是它仍具有一種抓拍樣貌。

最大的原因是那種濾鏡般的顏色處理,他就像我們平常使用 instagram 會用的修圖方式,有豐富的細節,拉亮的暗部、仿古甚至有些俗艷的色調。這是一種將日常乃至醜陋之處快速建立起風格的方法,不論什麼樣的場合,使用什麼樣的相機(手機),只要透用這樣的濾鏡,幾乎都可以成為一張網路上被大家喜愛的照片。我並不確定季勇是否有考慮到濾鏡乃至於社交軟體的意義,如果有的話,那麼他有意識地將照片修成網路世代慣見的模樣,與他作為一個外來人的角色會有很多討論的地方。

如果和季勇進一步深聊,你會發現他對於東方文化(譬如易經)有著強烈的愛好。抱持著這樣的心情,他所看見的台灣是什麼呢?有一個可能是,它讓台灣的風景更像是一種「歪斜」,當主題確定了,剩下的就是如何使之符合攝影的語言。就像一個對於西方文化有所愛好的人,來到了西方,在真實的文化、符碼化的文化,以及真實的生活經驗之間永遠有著複雜的關係。觀看季勇的照片,不只是讓我們了解台灣或法國,而是了解文化與視覺上的關係,了解攝影作為一種接觸文化的手段。

【汪正翔】
攝影創作者。目前看得見,會按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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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OS 通訊,佛系電子報

撰稿汪正翔
圖片提供季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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