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都要拍——專訪姚以緹:險路比近路好玩|2020 台北電影獎
在上戲之前,她們都說放下是一門基本功,放下劇本、放下自我、放下畫面,蹲踞在角色裡,演員從最謙卑的地方發光。BIOS monthly 訪談 2020 台北電影獎最佳女配角入圍的四位演員——姚以緹在《江湖無難事》裡一人分飾兩角,吳美和《那個我最親愛的陌生人》一場戲撼動評審,丁寧《殘值》裡鬆弛自我攤出生命,陳淑芳在《親愛的房客》中哭到劇組跟著流淚⋯⋯聚集新生代到演了一輩子戲的演員,她們扛起台灣影劇產業一部份——談演員需要怎樣的意志?讓演員願意敲掉自己的一顆牙。
專訪姚以緹,《江湖無難事》裡撐滿兩個角色的生命厚度,喜劇下有一顆悲怯的心。
險路比近路好玩——姚以緹
算一算姚以緹入行也十幾年,從《想飛》《衣櫃裡的貓》《最後的詩句》《引爆點》,一路幾乎演寫實劇的她一腳跳入《江湖無難事》,近年台灣少有這樣的本,B 級片的樂趣,《台北物語》以後,就是《江湖無難事》了吧,故事裡一群拍電影的傻子如同他們,「劇本來的時候,根本沒想到自己的條件什麼的,只想著太好玩了,台灣可以拍這種電影?我要做!高炳權也知道台灣電影不好做,但還是做了,光是他寫這樣的本,一定要挺。」看著斷崖在那,還說「我要跳!」
哪知道這一跳像穿越時空整組錯亂,她一人扛兩角,一個是賀爾蒙隨時爆發的大哥的女人、一個是喬好假奶噘起嘴時刻在演的變性人,「看成片的時候,我居然被我自己害羞到。」舔臉、抓胸、放電,一拍一拍都掐得很準,「我想說我爸能看嗎,他看完對我說:『妳檔次不一樣了。』」爸很懂。
她是第一次拍喜劇的人,但在開拍前,並未因此去看任何一部喜劇電影,《江湖無難事》的口氣獨特,難以拷貝,現場姚以緹卻比過去任何一次都還要嚴肅地看 monitor,看自己的呼吸、舉手抬足、去應合喜劇的節奏感,那種掐著分寸的感覺她說:「好過癮。」
在事前,姚以緹對「小青」這個跨性別角色做了很多功課,「我看了很多跨性別題材紀錄片,還有變裝皇后節目,看他/她們內在根源與在舞台上的姿態。紀錄片比較寫實,可以建立出這個角色的完整人格,雖然說電影裡沒有看到那麼多心路歷程,但充斥角色內在、演時會讓很多細節自然發生。」
儘管如此,大哥女人「香奈鵝」對她來說更困難:「開拍前兩週我都找不到香奈鵝。我開始看很多網購、直播主,往那個方向去找,還有我不再看劇本,我在想她到底是怎樣的人⋯⋯」她發現原來兩個角色都有一種共同性:「她們想被認同,很想被愛。」
姚以緹在她們充滿侵略性的動作下看見了一顆追逐的心。她用表演在角色身上貼了一些標籤,也用表演撕下那些標籤。一個喜劇的外層,兩個角色都有浮誇的、屬於他們族群的特有表現;一個喜劇的裡子,則是演員思考——是什麼樣的審美標準打磨出這些哭著哭著就笑了的角色?
「香奈鵝過去就是一個胖胖的女生,想要整形變漂亮,她的侵略性是她勇敢地追求了想變成的樣子、也展現在成為黑道的女人後她如何使用自己的權力地位。」她看見這種動機背後有純真,香奈鵝一心想要拍電影,電影裡有場戲她在天臺與文熙談著電影夢:「她身邊只有龍哥愛她,她知道自己不被市場接受,可是她一心去追求的姿態,其實跟他們很想拍電影是一樣的,我很喜歡那場戲,像兩個嚮往電影的人、有夢想的人、做夢的人,他們彼此交流,拿出真實的自己,妳不覺得很美嗎?」拍完這場,香奈鵝這個角色就領便當了。
死了都要拍——原來談的是一群像笨蛋一樣往前跑的人。
Q:這次電影的經驗對妳來說在表演上有所突破或捨棄的是什麼?
姚:更純粹吧,完全沒有多想別的,在《江湖無難事》裡面「姚以緹」是在很後面的,所以我才最後看了被自己嚇到。那些表演是不太經過設計,是當下很直覺地,覺得這樣做會好看。
Q:表演上會有懷疑的時候嗎?又如何決定走下去?
姚:懷疑很多啊,有時是沒人找我拍,有時是沒有我有興趣的作品,覺得自己可能不合適這個市場與生態。但看一部好電影就又產生了動力,真的會欸,我每一次在電影院看到好電影,就會豁然開朗:又是新的一天,我們繼續為台灣電影產業打拚吧!台灣很多人在為電影付出,大家都在這個環境下努力,我覺得就算會失望還是什麼,但不會銷毀我們的熱情,妳就是無法放手。
Q:妳最喜歡電影的什麼?
姚:有點難解釋,可以把自己很內在的、自己也說不上是什麼的東西,因為表演經過修飾跟創作,端出來了,那個過程很神秘、很魔幻、很過癮,有點⋯⋯我怎麼可以做過這樣一場美夢的感覺。電影太迷人了,我想在裡面。妳看著電影兩個小時,就相信了那個地方,那就是世界。
2020 台北電影獎最佳女配角入圍
詹宛儒/《女鬼橋》
姚以緹/《江湖無難事》
吳美和/《那個我最親愛的陌生人》
丁寧/《殘值》
陳淑芳/《親愛的房客》
專訪全文|姚以緹 ╳ 吳美和 ╳ 陳淑芳 ╳ 丁寧:演員敲掉一顆牙的決心
2020 台北電影獎
日期|2020.07.11 (Sat.) 19: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