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店裡面聽愛情戲曲──北流無極限電台 Now On Air，方序中 ╳ 柯智豪的混搭提案
如果讓你決定一間洗衣店的歌單，你會播哪些音樂？
電影中許多愛情故事都是在等待滾筒裡衣服洗淨時，飛濺而出相遇。「浪漫情懷的 R&B 或許不錯？」方序中點道。「也可以聽戲曲啊，折子戲的長度剛剛好是洗加烘！」柯智豪天外飛來一筆，喊一聲：「許仙——！」
「北流無極限電台計畫 NOW ON AIR」是策展人方序中集結聲音設計團隊「SIDOLI RADIO 小島裡」、KKBOX、音樂總監柯智豪，在臺北流行音樂中心南基地產業館推出的聲音展覽。「我們打造一座虛擬的大電台，讓人走到哪都是音樂的 Air 裡。」與草字頭合作展場設計，定錨產業館中十個空間，形塑十種生活場景，走進空間，可以聽見專屬於那裡的電台節目正播放，十個節目將北流串連出好玩結界。平常都在家中、車上等私人空間聆聽電台音樂，這次展覽方序中邀大眾實際走進節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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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極限：10 Ｘ 10 ＞ 100
踏入展間，耳際先響起柯智豪採集的環境聲響，可能是鍋鏟碰撞聲、一聲「中冰奶培根蛋」，抬頭發現自己走進一件巨大的三明治造型充氣氣球中成為夾心，一支浮在空中的熱狗連結耳邊傳來一聲「叮咚！歡迎光臨。」潔白展間不需擬真陳設，觀者腦海中的空間圖像呼之欲出，早餐店、便利商店、夜店、洗衣店、健身房⋯⋯這些日常場景被聲音勾勒而成。
此計畫身負開啟臺北流行音樂中心產業館的職責，方序中和柯智豪想做的不只是把聲音放到既有空間，而是讓聲音開啟空間的更多可能性，在產業還沒真正落腳開業前，北流無極限計畫試圖透過聲音的引導，打破空間的想像限制。
方序中點出計畫主題的「無極限」與「Now On Air」就是音樂的特性：「音樂是在空氣裡流動的，是一種不受範圍限制的流動感。」響應北流「音樂即生活、生活有音樂」的願景，策展巧妙運用音樂勾連出的生活記憶或情懷，有時藉此展現空間特質，但也可能跳出想像衝擊三觀。「比方說，你覺得便利商店會放京劇嗎？」柯智豪說，當我們分別對一個空間和一種音樂類型有刻板印象，兩種刻板對調碰撞，扭轉關聯，力道就可能很強。「無極限就是突破關聯性，我們一直在問彼此：還有什麼新聯想？還有什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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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選定十個生活場景，首先要考量它能不能讓人停留跟音樂產生接觸，例如需要等待時間的理髮廳、洗衣店。再來，這個空間會不會讓人產生感受？方序中解釋：「像是我去健身房，是想要『有力量』的感覺。我去早餐店，是想要一天的開始『有活力』。你以為那裡的音樂只是背景，但它其實會帶來感受、發生情緒，最後會影響人的行為。」
「其實很多音樂都來自生活的觀察，那些動人的詞、迷人的曲、經典的音樂，他們是不是都來自每一個生活裡的堆疊？以前，聲音只是環境裡的配角，有沒有可能在這一次裡面，它是主角？」
端出十個傳遞生活場景的展場空間，要能夠帶給觀者共感連覺，又不能讓視覺搶走聽覺的戲份，展場視覺必須收斂卻而精準地替聲音提味。
洋芋片裡都裝空氣
主視覺是一包透明的洋芋片，方序中笑說：「我們不是常說：洋芋片裡面都裝空氣嗎？」透明，空氣，是方序中很常運用在設計上的表現。「小時候我看小叮噹漫畫，他們在想一件事情的時候，就會有一個透明框框出現⋯⋯」透明之中，想像才能誕生。
「你做了一件作品，填滿了它，看的人就只能接受。但如果這個作品，你不講滿，讓觀者反饋，他們就可以跟作品產生緊密連動——他們的反芻思考完整了這個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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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場空間方序中交付鬼才「草字頭」黃偉倫，團隊曾在 2019 年臺灣文博會推出《混水釣蝦場》，把羽球館變成超接地氣的釣蝦場；也在 2020 年臺灣設計展「大風吹泡泡遊戲場」中打造直徑 9 米的彈跳大泡泡。他們的作品成功玩瘋了混齡受眾，此次草字頭的天馬行空同樣巨大地讓人難忘。
啞鈴、吹風機、滾筒洗衣機等，超大型的充氣氣球座落在十組生活場景中，透明抽象卻又讓觀者一看就懂。「像水果攤那間就有水果，露營店就有一個透明帳篷，人是可以坐進去的！」方序中講得很興奮，柯智豪更是：「還是夏天我們抱它們去海邊玩？」——草字頭的設計再次勾起人瘋狂想像。透明的物件呼應無形的聲音，其他的「具象」都發生在每一個觀者的腦內小宇宙中。
除了象徵生活空間的洋芋片，展場中還會出現另外兩款視覺設計，分別是：耳機，象徵音樂；箭頭意指自由地流動，正好圍繞出展覽核心：「生活、音樂、流動，我們以電台把它們連接起來。」
電台作為連結
柯智豪回憶起小時候到理髮店剃頭，店裡的髮匠都聽電台播京劇、國劇選粹，當時他聽不懂卻也忘不掉。長大一點，開始按時收聽電台節目：《今夜星辰》、《知性時間》、《感性時間》⋯⋯方序中哼起節目的 Jingle，兩人熱烈地合唱了一番。方序中則迷戀電台總是在身邊的陪伴特質，憶起當兵站哨時，曾把超小隨身收音機藏放鋼盔裡，一條耳機塞到耳道。即使身體哪裡都去不了，「聽到很自由奔放的內容時，你會覺得，啊你是自由的，有人在陪伴你！」
過去電台帶來的集體性與時間感，在分眾的世代難以再見，但方序中認為人都會有需要被陪伴的時刻，會想要追逐自己不知道的資訊，也總對於不可預期的事物充滿期待，而電台滿足了這些需求。「電台最大的特色，就是它會出乎預料。」柯智豪說那些賣藥廣告、八卦跟音樂綁在一起，那一種「雜」，正是生活真正的樣貌。也就是這樣包容生活萬象的特性，他們選擇以「電台」把各式各樣的人都聚集過來。
十段電台節目，找來小樹、李明璁分別與方序中、柯智豪搭配主持，根據每一個空間的性質邀請常與該空間接觸、在其中生活的來賓對聊空間裡音樂的可能性，並且請他們祭出私藏歌單。Five Metal Shop 創意總監陳靖雯說便利商店的音樂，應該是香草口味的，因為它最沒有攻擊性，舒服，幾乎任何人都可以接受；TaiTai LIVE WILD 的阿泰跟呆呆說他們會一邊爬山一邊唱伍佰的歌；墨子理髮廳的寡言老闆 Blue 歌單裡竟然有林強⋯⋯
柯智豪驚訝於來賓帶來超乎想像的多元歌單，眾所皆知是工作狂的他還突然告解：「其實我沒去過健身房，一次都沒去過。」除了工作基本上哪裡都不會去的他，卻因為這次的節目錄製，被來賓們的聲音帶到那些他不曾去過的場域。「這些人在這些空間裡面，累積很久的經驗，他們可以很輕易地提出我從來沒想過的觀點和資訊。」例如，原來有些人出國是為了爬山，而且他們爬得不是山，是人生觀；原來還可以有理髮廳貫徹墨家思想⋯⋯
「小豪說的那些，其實就是這次計畫裡會發生的事，去到沒去過的地方，認識到不會認識的人。」方序中說：「而這些，就是音樂能做到的事。」
有技巧地實驗
在錄音室錄製的那一集，北流董事長黃韻玲和瑪莎聊起健身房放爵士樂的想像。方序中印象深刻：「爵士和古典樂也可能很澎湃，不一定只能放電音或舞曲。如果加入這樣的想像，我們的生活更豐富起來了。」
此時柯智豪的警鈴奏響，他聊起混種的技術。「健身房要放爵士樂，哪一種真的跟 movement 有關？要掌握特定的技術環節，那個『混』才有辦法被理解。」跨界跟混種的平衡很微妙，他說，常常跨得不好也是跨了。「就像硬套上一件衣服，也不是不能看，就比較難看啊。」
要如何才能在一件件試穿當中，找到從前沒看過的款式，又好看又舒適？方序中談起「夜店」那一集，「操場」執行董事阿舌分享「華語金曲之夜」的故事。過去在夜店裡放歌，放外國歌就是比華語歌新潮。某次趁眾人酒酣耳熱之際，突然放起華語歌曲，結果誘發全場大合唱的盛況，「華語金曲之夜」就此誕生。「後來舌哥還想繼續試：啊如果在夜店放兒歌會怎麼樣？很好玩，實驗會產生新的行為，沒有好壞。」節目裡眾多瞎聊卻也都不無可能。
「其實文化就是不斷地摸索跟被接受，你拿很多想法出來，可能其中一、兩個被接受的就變成『華語金曲之夜』。但你要怎麼縮短那個探索期？」柯智豪還是回扣技巧上，「例如洗衣店放戲曲，那就要放愛情故事⋯⋯」，方序中接話：「角色還要翻！跟那個滾筒裡的衣服一樣⋯⋯」他以手比畫轉轉轉的動態。
實驗的成功奠基於容納錯誤空間有多大。一座流行音樂中心，或可以承擔無極限的嘗試，在這些實驗中把音樂往未來推進。
店家的滷肉飯專輯
「北流這麼大，有沒有可能不是放人進去，5G 聯通，辦一場沒有人的演唱會！」柯智豪笑說自己的想像會比較科幻，要談未來？或許場館裡都是機器人或全自動物流。這次他也有意識地放入「怪東西」，趁產業館還沒定形，推動一場與觀眾共同想像的實驗。「北流應該要呈現，現代生活在漸漸往前推演的方向。」
柯智豪更想強調一件事，在北流的店家應該要有在這裡的原因：「它有最接近音樂的優勢業主，那它可以做到什麼？」柯智豪指出，如果現在已經是大眾可以輕易在各種空間接觸不同類型音樂的時代，「那下個時間點，會不會是任何一個空間它都可以產生出自己的電台、音樂？」
他的舉例又極端又充滿可行性：「比如賣滷肉飯，我就放明華園的歌仔戲，那我可不可能出一個滷肉飯的歌仔戲專輯或 Podcast？」專講戲曲的滷肉飯店，穿插吃、煮滷肉的眉角或做料理的 ASMR⋯⋯不是亂講，柯智豪認為音樂的力量是正在未來趨勢的浪潮上的，「音樂不需要實體空間的人力和維護，它符合現代人對空間的需求遞減，可是我能夠用音樂把人和空間連結起來。」
對大眾而言，北流或許是一個音樂的匯集處，有發生音樂現場的表演館、梳理音樂與社會、產業關係的展覽館，而尚未營運的產業館，方序中認為它也可以肩負「讓人們更了解、意識到音樂和生活的關係」的功能。「產業館要讓我們感受到：啊原來音樂和這些生活場景結合地很緊密，而且不同空間都有不同的表現跟串連。」
他假想，如果今天一名想要開咖啡店的人走進來，他有沒有可能藉由聲音的引導，在空白中開始畫起超越原本想像的藍圖？「每一個走進來的人，都可能因為他的想像，成為這裡的一份子。」當觀者走進來，空間和聲音都還會再往後退一步，把未來的可能性交出來。
日復一日的生活，我們的追求原來在那裡：「生活張力，會因為音樂而打開。我覺得這個就是無極限。」
【採訪後記】
方序中、柯智豪兩人不時拋接各種音樂與空間的想像，有時候成功激昂，也有互相打槍。
「我們可以在 Monday Blue 的一早去早餐店放歌啊！帶給上班族活力！」方序中靈光乍現。「太正向啦，別人太正面，我會很負面。」柯智豪真心膽怯，只想安靜吃早點。「不一定要很正能量的歌啊⋯⋯可以是那種讓人：啊——神清氣爽。」方序中不屈不饒。
「⋯⋯我想到會累。」柯智豪一臉疲憊。
《北流無極限電台計畫 NOW ON AIR》聲音展覽計畫
▧ 展覽日期｜2022/06/03 (五) - 2022/06/12 (日)
▧ 展覽時間｜13:00-20:00 每日開放
▧ 展覽地點｜臺北流行音樂中心南基地（臺北市南港區市民大道八段99號）
▧ 參觀費用｜免費入場 Free Admiss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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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導單位｜文化部
▧ 主辦單位｜臺北流行音樂中心 Taipei Music Center
▧ 執行單位｜Sidoli Radio 小島裡
▧ 合作單位｜究方社、草字頭、柯智豪音樂工作室、蚯蚓文化
▧ 音樂合作｜KKBOX ▧ 贊助單位｜AIW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