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約的理性:海明威《一個乾淨明亮的地方》
「世物皆空,人也不例外。需要的,不過是光,還有某些程度的乾淨與秩序罷了。」
——海明威〈一個乾淨明亮的地方〉
其實若是真的要選,現在的我可能會傾向選擇費茲傑羅多那麼一點。費茲傑羅的短篇小說〈冬之夢〉,恰好是我迷上費茲傑羅的原因。太年輕時曾讀過《大亨小傳》,同樣對劇情不那麼有印象,只留下一個模糊失落的影子,而未能全然體悟。再讀費茲傑羅時,卻被〈冬之夢〉簡潔而強烈的空幻慾望給衝擊,深深愛上這樣夢一般執著的初戀故事,少女的形象也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然而,海明威也是我很喜愛的作家,更是兒時的啟蒙作家之一。《老人與海》是我年幼時最喜歡的廁所讀物,一讀再讀,對於老人和大魚搏鬥的過程、手抽筋時的自言自語、夜夜夢到海灘上的獅子,都記憶深刻,倍感懷念。海明威的「冰山理論」,也是我個人寫作或閱讀時頗為信奉的理論,對於那種惜字如金、卻字字濺血,留下的意義曖昧不明而餘音猶存的短篇故事,總是特別喜愛。瑞蒙.卡佛的短篇小說也是相當的精準簡約,在閱讀後的思考和困惑之中,卻存有強大的力量。
一開始閱讀《一個乾淨明亮的地方》,我便欲罷不能,每則不過寥寥幾頁的故事,皆寂寞、安靜,並且殘酷。其中一篇〈一則很短的故事〉,更是直接了當地以此為題,寫一段年輕軍人與護士的戀愛,在分開後便自然而然的結束,先前的訂婚也成為一場空。結尾只輕輕地寫道幾句:女人後來也沒有和另一位對她求婚的義大利少校結婚,男人則在一名百貨公司櫃姐那裡感染了淋病。故事就這樣結束了。
而〈一個乾淨明亮的地方〉,更是海明威個人最喜歡的作品,也將我們這些深夜不寐之人的心情寫得精準而無奈。有人結束一天的工作回家後只求一覺到天明,而我們這些半夜不睡覺的人,究竟在做什麼呢?被家人質問好多次後,我們開始拒絕回答,為求一點「理性」、「清明」,所願意付出的代價恐怕不能想像。那些自殺的人、嫌生活太無聊太長太憤怒的人,又在想什麼呢?藝術和創作又是什麼呢?海明威所提出的「nada」(西班牙文的「空無」,同英文的 nothing),深深地激盪著我。
閱讀《一個乾淨明亮的地方》,海明威黝黑、理性的硬漢肖像彷彿立在我的面前,帶領我們的靈魂向著光走。
聽著 Joy Pision 的《Unknown Pleasures》在這個乾淨、有光的深夜打字,還真是適合,獲得一點難得的平靜。你說是吧?空無的海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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