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香港|照看《我城》:西西筆下的香港

凝視香港|照看《我城》:西西筆下的香港

作者BIOS monthly
日期07.05.2013

「──你的國籍呢?

有人就問了,因為他們覺得很奇怪。你於是說,啊,啊,這個,這個,國籍嗎。你把身分證明書看了又看,你原來是一個只有城籍的人。」

四十年代從中國南遷到香港的人,他或許會用「旅港僑居」來形容自身,一個暫時不知道歸期的過客;數十年後,新的一代生於斯長於斯,經歷了六十年代一段社會動亂的插曲後,響起了經濟起飛的主旋律,跌倒後爬起,人們對於這方土地已有了難以割捨的情感;七十年代開始,你問他國籍,他會說,香港人。

西西的《我城》寫於一九七四年,總共四個版本,以一九九九年洪範版最完整。書中圍繞著中學會考畢業生阿果、其母秀秀、其妹阿髮、其姨悠悠、朋友阿傻、同事麥快樂等,編織出一段段香港故事。靠著西西的「頑童體」,文字章法成了遊戲,七十年代的香港則是遊樂場;乍看之間會以為是天真無邪的童話,但細細品嘗,就會發現那個時代複雜與糾結的現實,而那份難以言喻的情感,至今仍然存在。

首先是身份的認同,殖民地時期香港被視作「借來的時間、借來的地方」;九七之後,卻又對那歸還回來的「時間」和「地方」感到陌生。香港的文化和身份不斷經歷分裂重組,宛如香港的語言:

「在這個城巿裏,當你的意思是指公共汽車,你說巴士:當你的意思指的是鮮奶油蛋糕,你說,鮮忌廉凍餅。因此,在這個城巿裏,腦子、嘴巴和寫字的手常常會吵起架來了。寫字的手說,你要我寫冰淇淋,但你為甚麼老是說雪糕雪糕。腦子、嘴巴說,我的意思明明是告訴你這二人是足球裁判員和巡邊員,你卻仍把他們寫成球證和旁證。」

再者,是繁忙都市裡的一份冷漠。從七十年代開始,香港一直站在亞洲金融中心的頂端,是中西貿易的樞紐,人來人往,但沒有人願意像麥快樂那樣,停下來好好看一看香港的模樣,去看看那些陽光燦爛的離島,那些生機勃勃的菜市場,那海港渡輪悠悠擺晃的姿態。

「在這個小小的城市裡,其實有許多地方可以去走走……而我們,終日行走在幾條忙碌的大街上,擠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只見許多蒼白的臉。於是,有人就說了,到巴黎去吧,到羅馬去吧。對於這個城市,你是否不屑一顧。」

此外,是一份對文化的憂慮和嘆息。藝術文化在香港這忙碌的經濟社會裡就像「蘋果牌的即沖小說──在這個時代,大家沒有時間看冗長的文字及需要很多思考的作品。」香港不是沒有文化,但因為人們偶然的輕率,讓很多事物在尚未被記得的時候就已經被淡忘,而後消失,正如阿果的阿姨悠悠說:「在這個城市裡,每天總有這些那些,和我們默然道別,漸漸隱去。」

儘管如此,香港還是可愛的,香港的未來依舊是明媚的。這份樂觀積極的信念就貫穿在《我城》裡,西西運用她獨特的童趣筆觸,讓每一個年輕人都滿心歡喜地成長,無論是面對環境污染,還是巷弄之間的搶劫犯罪,《我城》裡的人們,仍然會在香港的藍天白雲下率真地說:「我喜歡這城市的天空/我喜歡這城市的海/我喜歡這城市的路」哪怕是離開城市的阿遊,到了遙遠的國外,心心念念的總是這「又美麗又醜陋的城」;阿傻去廟裡求籤許願,說的也是「天佑我城」。從每個角色的態度,我們可以看到香港人濃厚的歸屬感,以及一直在努力提升着城市的精神。

西西藉著活潑、明快的語調,寓言般地勾勒出一連串社會問題,而這些問題並不侷限在某一個年代,也不只限於香港;但只要存有希望,一切困難都可以被解決,所有苦痛也都有熬過的一天,因此對於這個世界,我們不必過份擔心,更無需感到絕望。

最後引用《我城》中阿髮的班主任說的一番話作為總結:「目前的世界不好。我們讓你們到世界上來,沒有為你們好好建造起一個理想的生活環境,實在很慚愧。但我們沒有辦法,因為我們的能力有限,又或者我們懶惰,除了抱歉,沒有辦法。我們很慚愧,但你們不必灰心難過;你們既然來了,看見了,知道了,而且你們年輕,你們可以依你們的理想來創造美麗的新世界。」

【生活構成要件】五月:凝視香港──許鞍華、陳果、彭浩翔的電影風景(活動已結束)

#我城 #西西 #文學 #香港

BIOS 通訊,佛系電子報

撰稿Regina
攝影Reg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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