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之硯｜真愛每一天（About Time）

作者張硯拓

日期17.09.2013

幸福的樣貌有太多太多，而其中一種，是想一直能夠見到你、和你說話，想跟你一起去海邊踏踏沙，想在碰面的第一眼、什麼都不必說，你就能明白我的喜悅我的傷痛。而每一次離別都是不捨。

幸福可以有很多種，然或許更多的，是藉由故事、藉著人情，揮灑時間的色澤臨摹幸福的電影。譬如《真愛每一天（About Time）》就是如此。這是我近兩三個月看得最驚喜的一部片。而在看之前，因為預告片，我已經知道它是一部以清淡的科幻、優雅的喜趣，加上可愛的角色魅力談「愛情」的電影了。

但誰會想到，最後我發現根本不是如此。那片名裡的「真愛」，那讓我寫下整個第一段文字的幸福，可不只是愛情而已。

《真愛每一天》出自曾執導過《愛是您，愛是我（Love Actually）》、《海盜電台（The Boat That Rocked）》的李察柯蒂斯之手，十一年來，他就只導過這麼三部電影，但是溫厚，但是繽紛，但是沉穩。這部片給我一種明明是小品商業題材，卻游刃有餘的大師風範印象，看完當下，浮現腦海的是這真是一部「舒服」的電影啊！不只故事讓人莞爾窩心，整體流暢波伏高低醞釀，都是雅緻是滋味；它的對話聰明，角色各有自在又討喜的氣質，情節不突兀不炫技，科幻成份的比例更是剛剛好，點綴和推動而已，不喧賓奪主。它的音樂也好好聽。

這是個自述倒敘、講一個男孩變成男人／變成父親的故事。這當中是對成長的急切和踉蹌，是自我的安定和生命價值找尋，是完美又可口的愛情萌芽，是學會「時間」的客觀意義。片子前半，最耀眼的無疑是男女主角的情感了，那相識相戀的火花和時線流淌，沒有勉強沒有戲劇的捉弄，就是甜甜的讓人嚮往而已。更不用說一片赤誠如孩子般（而且不斷讓人想起《SHERLOCK》的馬汀弗里曼）的男主角多諾葛里森，和早已是類型好手（在此收斂克制依然發著光）的瑞秋麥當斯之間，那化學效應有多強。

故我要先說，《真愛每一天》的可愛核心之一，來自它把英文片名「About Time」中的科幻企圖套用在愛情上，再藉著這項武器（或根本是作弊手段）挖掘出的道理。在能夠不斷倒帶、彌補「遺憾」的時光裡，男主角追著他的愛情夢，但他和那年少鄰家女孩（女神）之間的無緣，對比後來遇上女主角、即使一開始不用超能力也能命定接觸／互有好感的安排，這故事一方面說出了「感情是不能夠勉強的，不管重來幾次都一樣」的誠心提醒（或安慰？），又告訴你「只要是真正契合的兩人，不需要什麼時光機（亦即刻意營造的時機／環境／語言等等）也一定會碰在一起。」

接著到了後半，重心一轉，才讓我驚覺《真愛每一天》要說的還不只愛情。隨著男主角成家，有了孩子，這一切幸福不見遺憾不需要倒帶，但李察柯蒂斯在這時候把敘事線拉回「親情」，讓主角那完滿、緊密、有活力的原生家庭，依然有必須經歷的悲傷和道別和互相陪伴。也是在此，如同我第一段真正想說的，《真愛每一天》最在乎的幸福不在情人之間，而竟然是「父子」。那傳承、陪伴、引領和交心，刻劃得又暖又真，多諾葛里森和飾演父親的比爾奈伊之間的「火花」，更是動人而不輸愛情的故事線。

在最後，《真愛每一天》說出了它關於時間（About Time）真正的領悟：包括父親傳授給兒子的「把每天都過兩次」的秘方，包括「我用這能力把所有想讀的書都讀完了」的幸福，包括最後男主角說：「我學會了真正享受每個日子」的日常和滿足……

有句話是我自己非常喜歡說的：「真正愛的電影，看第二次會更好看。」多年下來養成的習慣，讓看電影時候的我自然是感官全開，關心劇情在意美感分析角色，記下亮點和對白，還得空出情緒讓配樂帶著走。而這樣一趟下來，還能真正滿足我的電影，在第二次看的時候，放鬆而不再「工作」的我便會得到加倍享受。越是讓我驚喜的片，看第二次會更徹底愛上，這我自己印證過好多次了。但這次是在銀幕上，當主角說「當我重新過每一天，這才發現原來周遭有那麼多美好」，讓我更加拍案感動。

是呀，如果能先知道一切會好好的，我們當然可以更放心地品嚐生活。不過，既然那不可能，既然時光旅行根本是騙人的，難道我就要放任日子被焦慮淹沒、被不確定感蓋滿，被「以後再說」和「到時候」牽著，而一路矇著頭嗎？

當然不要。所以走出放映廳的我，決定叫很多人去看這部片。而且要他們第一次就放心享受它。當我發現《真愛每一天》的重點原來不在「真愛」，而在那個愛是動詞，它所對應的「每一天」才是受詞是重點，我決定承認自己被它打到了每一吋。我決定推薦給身邊的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