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似錦的九○年代寓言：專訪《SMAP X SMAP》導演王嘉明

作者BIOS monthly

日期02.09.2013

王嘉明，你若看過他的戲，必定印象深刻：「翻轉、重複、分解、轉換形式」是他的拿手好戲，重新賦予意義或者除去意義，在他繁複的劇場語言中，人們各自產生不同的看法。

他曾說過自己「就是喜歡比較雜的東西」，也曾被詩人、劇評人鴻鴻比喻為「後現代絞肉機」，這比喻可說是再恰當不過，他喜愛將一個議題放大收集，捲入相關的所有可能性，重新譜出變奏曲。可說是極度愛「玩」的他，總是在實驗的路上，連他自己都不避諱說：「我也不知道會怎麼樣。」身為劇場界備受矚目的中生代導演，他的言談仍活潑年輕，同時又帶點低調的神祕感。

訪問當日我們進入莎妹的排練場，新戲《SMAP X SMAP》的演員幾乎都到了現場，演員陣容一字排開，豪華地可說是拍賀歲片般，熟悉劇場的觀眾們肯定可以在觀賞演出時獲得許多樂趣，也必定相當期待他們彼此擦出的火花。排練場裡，演員們各自隨興，穿著舒適但仍難掩他們獨特氣質的排練服裝，而王嘉明總愉悅親切地站在小桌子前呼喊演員的名字，時而大笑、時而低頭看劇本，展開一場舞台魔術的精密排演。

常民三部曲，劇場刻劃年代記憶

《SMAP X SMAP》為王嘉明創作的「常民三部曲」第三部曲，由《李小龍的阿砸一聲》、《麥可傑克森》至今年的《SMAP X SMAP》，已塑造了台灣七○至九○年代的不同形象，以流行偶像為名稱，又常常看不到這位偶像本人，而是以當時通俗的流行文化和社會重大事件作為大會串。《SMAP X SMAP》也延續「大雜燴」的風格，「這次演員可以負荷更多，所以我下得重了點。」王嘉明稱前兩部曲相對來說較為輕鬆，這次找來許多重量級演員一起參與，在表演方式與技術層面上，自然也玩得更兇了。

三部曲以當時台灣流行的外來文化命名：《李小龍的阿砸一聲》以民族心靈的依歸「龍」為主，以「神話」的敘事策略來包裝；而八○年代經濟起飛，人人充滿信心和期望，《麥可傑克森》即以一個彭湃的「演唱會」形式展開；九○年代全球化開始，當時日本流行文化在台灣最蓬勃，尤以日劇最盛，《SMAP X SMAP》即以「日劇」為形式，模仿日劇 11 話來分段落，甚至還有 SP，並將舞台場景直接拉到「攝影棚」，混合舞台劇與電視媒介的界線。

實驗「玩不膩」，演員挑戰難度高

「九○年代是個輕薄短小的年代，什麼東西都要快速輕便。」王嘉明說道。當時 MSN、部落格興起，人人表現自我追求簡潔效率。屆時舞台上將有兩台攝影機，兩大 Key 板，11 話的場景都不相同，時而是記者會，時而是醫院，甚至是 2100 全民開講，山上、海邊、冰天雪地，想去哪裡只要隨時 Key 過去就可到達。取材當紅日劇《魔女的條件》、《東京愛情故事》、《愛情白皮書》、電影《情書》等，並穿插主題曲合唱。除了日劇外，還混合了粵劇、《阿飛正傳》、《灌籃高手》、《名偵探柯南》、《駭客任務》等等。

除了唱歌和一些舞蹈動作外，《SMAP X SMAP》對演員的最大挑戰，其實是將以獨特的「台語夾雜日語」發音。演員們不但要認識五十音、基本用語，更要將日語雜用台語，呈現特別的語感。常看日劇對日語還算熟悉的我們，聽到台日交雜竟也有種奇妙的熟悉感，造成新鮮的感官刺激，但對較不熟悉的觀眾應是很大的觀戲挑戰。

創作力源源不絕的王嘉明，台灣年代系列目前又預想了兩個計畫：六○年代以及廿一世紀之後。六○年代他將以 Beatles 的《The White Album》為靈感，帶出六○年代的白色恐怖，以黑白對比為創作元素。而關於廿一世紀的作品則預定命名為《i-error》，「error」有點像「91101」，而模仿 iPhone、iPad 加上「i」，更是充滿反諷諧擬的趣味。他計畫這是一部沒有語言的戲，希望能有三、四十個小朋友在舞台上。王嘉明認為每個年代都有不同的質感和記憶，他想要盡一切來捕捉塑形。說到這些豐富到不行的靈感和概念，自己也笑著直說：「說得我頭都痛了！」

關於通俗的繁複證辯？

王嘉明自《膚色的時光》至常民三部曲，創作主題似乎都與「通俗」有關，他不忌談「俗」，尤其《膚色的時光》遊走於對通俗的仿諷之中，以多角戀愛和流行歌曲層層打造，彷彿一部素材多元的戀愛絮語。

同時，他也仍在創作許多議題看起來比較「不那麼大眾」的作品，例如 2009 年北藝大的夏季公演《05161973 辛波絲卡》，以其詩中的「機緣」為靈感，機場、懷孕情侶、一見鍾情的男女，穿插莎士比亞和契訶夫的名劇，層層交雜仍是他慣用的手法。在他心中，自然，劇場本來就是面對大眾的，和議題的通俗性其實是兩回事。在宛如繁花盛開般的繁複證辯之中，如何踏觸核心，使觀眾看完戲後愈加低迴沉思，值得我們引領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