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時差 紀錄展|蘇益良:照片真正的價值,是喚起人的記憶
2015 年小花攝影展中,記錄東港共和新村當下面貌的平面作品,皆出自蘇益良之手,這讓很多人訝異,以時尚攝影聞名的他,也拍起環境與靜物?這其實是種反思,也是他給自己的測試。
長期從事時裝與商業攝影,距離真實的情感互動似乎愈來愈遠,尤其在傳播工具極度發達的現代,資訊快速汰換的需求也已凌駕於邏輯思考,因為對這樣的現況感到擔憂,蘇益良試圖透過小花計劃,提醒自己與人們去重新檢視價值及意義所在,同時鍛練眼與心的敏銳度,或說重拾攝影的本質,從樸實身上找到獨特的美。
去年攝影展是一次怎樣的經驗?
我很多親戚都是外省第二代,去年他們看到後,也覺得應該回去看看老人家。在我小時候,外省本省這個問題比較明顯,我在龍潭長大,國中同學幾乎都是客家人,外省人就會聚集在一起,因為聽不懂客家話,自然就被隔閡。我有一個同學說,看了展覽他很開心的是,可以講出以前不敢講的,也就是外省人在這片土地上的生活型態,我們現在可以很大聲說出來,告訴很多人應該去珍惜它,因為它是文化裡很重要的一部分。
何時確定要繼續發展、參與第二年的計劃?
其實我和 Joe(方序中)都沒有想過會做第二次,一直到展覽到了一個階段得到不錯的迴響,就燃起我們想做更深入、推得更廣的想法。開始展的時候我們就有想一件事:不應該被族群標籤限定,我們也不想泛政治化,家應該是每一個人的,我們希望年輕人去想到家人。
如何設定今年攝影作品的方向?
另外兩個村落是拍 VR 影像,我的平面還是在共和新村,今年我改變了一個東西,就是去拍人、人與家的關係,我想拍三件事情,一是「遊子回家」,二是「家人等待」,三是回家後「在家中尋找家的記憶」,如果再加上去年拍的「環境」,就是有記憶有硬體、完整的東西。我不想讓人臉太過明顯,所以很多鏡位是人的剪影或以人為背景,但是背影沒有表情、剪影只是黑色塊,怎麼讓它有感覺?或是拍一張閉著眼睛的照片,要怎麼知道他在想什麼?是快樂還是悲傷?這點倒是我自己的遊戲跟很大的挑戰。
實際拍攝過程是否也呼應照片的主題設定?
「遊子回家」部分我運氣很好, 去東港當天剛好在苗栗台中那段下雨,如果都是晴天的話,我的感覺一定會更薄弱,但是透過車窗的雨滴,尤其在高鐵那麼快的速度之下,當下很有感覺。「家人等待」這部分,比較大的困難是我怎麼克制自己不要一直賣弄悲情,我不想讓等待變成一件很苦的事,所以我一直避開去想到比較 sad 的一面。Joe 的外公很好玩,非常有精神的 101 歲的老人,每次跟他聊天都可以學習到一些東西,那天我是用一台 sony 的機器,連監聽耳機都聽不到快門聲,可是外公很機靈地感覺到在拍照,他就急急忙忙把襯衫穿起來,他這個動作就像第一次我去共和新村拍,外公送我們送到門口,我感覺到禮是他人生的原則,反而是現代人忘了這件事,我覺得這是年輕人必須要知道,而且必須要找回來的東西。晚上我們推著外婆出去散步,今年雖然去的時間很短,可是以拍片來說轉場轉了好多地方,拍了不少東西。第二天我們在家裡翻照片,我心裡有一種感動,現在照片的功能可能是商業用途、宣傳促銷,其實真正的價值是喚起人的回憶。
今年小花計劃以「時差」為名,你對「時差」有何理解或聯想?
情感的時差就好像是我走進房間,房間裡有個櫃子,有時候我不小心把門打開看到某個物件,而它把我瞬間帶回了那個時候。我辦公室的書桌是我從小看到大,它也看我看到大,從我國小做功課、學寫名字,一直到我們家房子賣了,我決定把那張書桌帶到台北來,我把它嵌在鐵板裡面,變成一個桌角,它的每一道刻痕對我來說都是一個記憶,時差也是一樣,其實就是不同抽屜 隨時抽啊關啊,又像是折扇,有時候會拉平,有時候會重疊,它是很多 layer 疊在一起。
有沒有印象最深的一個時刻?
我幼稚園的時候很抗拒去學校,因為我離不開媽媽,那時候是三月份,媽媽跟我說,只要到我5月底生日就可以不要讀了。所以我每天下課時間都坐在教室旁紅磚的角落,我記得三月多龍潭還很冷,當陽光照下來,我就把手打開,開始算一天、兩天,開始想很多事情。一直到現在,我陷入沉思的時候也會看著我的手掌,為什麼會有這個動作,應該就是因為當時看了一個多月,這個時刻在記憶皺摺裡的褶痕特別深。
【小花.時差 紀錄展】
08/19 - 09/18|臺北信義公民會館 眷村文物館(四四南村)
09/30 - 10/31|臺中 放送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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