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 STORY 03｜我一直道歉，但都來不及了。那麼好的女生。

命理師說過我會讀到博士，我不太在意，但我後來真的讀到博士。他也算準過我爸的職業，說他做什麼會好，也是很準。太多次案例下來，我爸變得很相信命理師。我當然不太信，對我爸的很多想法都打一個大問號。但大多時候，我也只是放在心裡，不想惹他生氣，照做就好。

直到，我爸開始因為命理師說的話，介入我的感情關係。

在唸研究所時，我交了個女友。我很喜歡她，也會常常帶她回家跟爸媽吃飯。剛開始都好好的，爸媽也都會招待她，直到我爸發現，這個女生小我三歲。小三歲怎麼了？因為爸爸有著「年紀相差三、六、九的婚姻關係會不好」的既定印象，他也曾這樣囑咐我。

其實剛交往不久，知道女友小我三歲的時候，我腦海裡就浮現爸爸說過這件事的聲音。但因為剛開始在一起，我也沒想太多，加上我想說順其自然，爸爸也可能會改變想法。但我真的太天真了。

到了交往了一年多，雙方家長都吃過飯了，爸爸還是經常會神來一筆，就說差三歲真的不好啊。每一次我都覺得很煩，怎麼又來了。

我也嘗試過，我告訴爸爸說我和一個人交往，是跟人相處的感覺，重點是跟她在一起好不好、快不快樂，重點怎麼會是年紀。但我爸就會一直舉例說，誰誰誰年紀差三、六、九結婚，然後很慘啊。我也會回擊他誰誰誰年紀差三、六、九結婚，結果很幸福啊。但他都聽不進去。他就是這麼固執，沒有人可以撼動他的想法，包括我阿公也拿他沒辦法。

講久了，也會往心裡去。我也不希望得不到我爸的認同，也想要符合他的期待。可是我又沒辦法改變他的腦袋。很長的時間我都很煩躁。但這件事我始終沒有讓女友知道。我跟女友的關係很好，我不想要她困擾這件事情，我想自己跟爸爸溝通看看，希望化解它。

後來，我爸開始對女友很冷漠。女友來家裡的時候，很明顯地對她冷淡。我超痛苦的，想說還沒結婚就要被這樣對待，那如果結婚一定會很辛苦。氣氛變得很怪後，我也減少帶女友到家裡的頻率，有聚會時也會避開我爸。只是久了，我真的也覺得這不是辦法。我就想說，好吧，那就都不要了啊，我就再也不交女朋友了。

我突然間變得對女友很冷淡——現在想起來，我對她真的非常壞，如果是我自己可能也會受不了。因為我想要逼走她，我不接她的電話、不答應和她見面，也不讓她到我住的地方。我提分手後，她還是常常來關心我，但我都故意對她不好。雖然好幾次都放不下她，都要忍耐。

這中間來回拉扯大概一年，到最後，她就真的頭也不回的走了⋯⋯我發現她真的離開了，我才覺得心真的超痛，我跑去找她道歉，想要挽回，但都沒有辦法，來不及了。

我跟她道歉時，也向她坦白提分手的原因，是因為爸爸的介入。但她沒有回應我什麼。是真的來不及了，那一刻我才終於大崩潰。我後來一直在想，如果最一開始，就讓女友知道爸爸的想法，讓她知道一直以來我的壓力，會不會好一點？我真的很後悔那樣傷害過她，但我也知道，做了這樣決絕的事，要得到她的原諒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我後來很慘，就算嘴上不說，光看我的臉色，我爸也知道我分手了。可是他並沒有改變。三、六、九的潛規則仍然存在著。實在不想再傷害任何人，也包括我自己，我有想過，在我爸改變想法之前，都不會想要再交女朋友了。

—— 小杜 （35 歲，男）

受了傷的人，會留下疤痕。造成傷害的人，也會在夜裡浮現無法消散的瘀青嗎？

「道歉」在成為外觀上可見的行為、語言之前，他們的愧疚、羞赧、不安在心裡迂迴地寫成了什麼樣的路徑？此系列「道歉 STORY」，探入較少有機會被聆聽的「道歉者」的內心，讓這裡的聲音也能發出來。畢竟，人生漫漫，我們都可能等一個道歉，或準備⋯⋯給出一個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