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座城關進電影，無法逃離的現代性：若綺卡・歐貝羅伊《孤島程式》

印度導演若綺卡・歐貝羅伊的首部長篇作品《孤島程式》（Island City），以孟買大城為背景，戳破消費主義的幻夢，以黑色幽默帶出現代人的異化。來自寶萊塢而沒有半點歌舞，《孤島程式》卻仍讓人感覺那麼接近印度；畢竟，比起歌舞劇，人生通常更像一齣齣荒謬劇。導演若綺卡・歐貝羅伊也以此片獲得 2015 年威尼斯影展的最佳新銳導演獎。

那麼近，那麼遠，我們真的生在同一座城市裡？

《孤島程式》以三個故事片段串連而成，三組人馬都生活在孟買大城，有時距離僅隔一條馬路，卻不曾看見彼此。然而三段故事的因果卻是緊密勾連在一起的，牽動彼此的命運。

第一則故事描述全公司最循規蹈矩的員工，得到了「歡樂委員會」的獎賞，可以到購物中心享受絕對完美的一天。第二段則是因丈夫重傷住院，妻子在悲傷中一肩扛起家務，而她做的最重大決定，是買了一台電視。最後一個故事說的是一位總是愁眉苦臉的女孩，無論在家中、公司、甚至是在被父母指定的未婚夫身旁，她都不快樂，直到有一天她收到了一封情書，讓她有了改變。

透過三組人交互出現在其他主角的故事中，扮演路人，以呈現大城市中的疏離關係，若綺卡・歐貝羅伊更在故事背後藏了幽靈──數位與消費。三段故事都與一家「系統公司」（Systematic）有關，而系統公司做的是什麼呢？

大數據、資本主義，是通往更美好生活的秘徑？

在第一段故事中，系統公司的優秀員工不斷收到「歡樂委員會」的指示，在指定時間做 spa、領氣球、坐旋轉木馬。然而員工心繫工作不堪其擾，第一次決定違抗公司命令，偷偷將所有免費兌換券丟進馬桶沖掉。這時歡樂委員會打了電話過來說：這是經過精密計算的行程，先生，你應該感到很快樂吧？

「你必須感到快樂。」

大數據是這幾年最流行的議題之一，未來還會繼續熱門好一陣子。透過資料蒐集，嚴密計算，試圖更靠近每一個人。觀眾可以感受到導演對此嚴厲的指控：大數據來自於每一個人，卻不能真正代表每一個人。

並且，快樂到底能不能被推估、計算？最後爆炸性的結局，我們似乎可以猜測，導演認為必須打破系統，甚至是打破結構（system）；解構，才能得到真正的快樂。

你要棄守陣地，還是要跟它周旋下去？

但若認為導演單純反對科技、或是資本主義，那就太小看《孤島程式》這部電影了。第二段故事以「機器裡有鬼」為名，表面上看似在諷刺電視機對人的異化荼毒：丈夫住院後，全家人卻沉迷於連續劇，幻想心中的理想丈夫／父親／女婿。實際上，在一家之主失去了對家的掌控權力後，原先沒有權力的妻子，反倒因此有了空隙，足以反抗權威。

於是那個「機器裡有鬼」的「鬼」，有了雙重的意義。既是讓人沉迷的電視劇，也是策動反抗、鼓勵妻子自主的力量。

每當有新發明出現，無可避免地會出現反對、禁止的聲音。然而，一味的禁止並不能阻止新的浪潮來襲，學習調整和適應，正是人類之所以能活到現在的原因。於是我們來到第三個故事，當女主角阿蒂最後發現她的人生只不過是一場實驗時，難掩失望，乖順地回到原先的設定。但觀眾一定難以忘懷，阿蒂曾露出那麼美麗的笑容，證明她的內心還有熱情。即使最後並不能如她所願，但這難道不會是她發現自己潛力的契機嗎？不能是一個改變人生的意外嗎？

【台灣國際女性影展】
由台灣女性影像學會主辦，矢志推廣女性導演之作品。精選國內外優秀影片，提供獨到的電影視角，並藉由影像推動性別思潮；更希望建立完整的女性影像資源，促進女性影像從業者的交流網絡。2016 年以「雙線敘事」為主題，強調「女性」及「電影」的雙向合奏，震盪出更多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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