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選書｜《黑水燈塔船》：家庭關係的魚雷，一場深海爆炸

作者BIOS 選書

日期18.01.2018

「他病得很重，但是不清楚到底有多嚴重。」
「這種病無藥可醫，是吧？」
「是，無藥可醫。」
「他得病多久了？」
「好幾年了。」
「那他住院多久了？」
「我不知道。」
「他為什麼要隱瞞我們？」

在《黑水燈塔船》表層，我們看見一場漣漪輕啟的久別重逢。但在愛爾蘭海岸暗夜，一個觸礁家庭，幾代擱淺情感，往深層探照，隱隱傳來地底震波，正在釋放過去的巨大痛苦能量，等待新板塊的挪移排列。

一日，海倫家中出現陌生訪客，原來是弟弟狄克倫的好友保羅。他把她帶到醫院，海倫才知道狄克倫被愛滋摧殘已久，將不久於人世；他希望海倫把這個消息和幾乎斷絕關係的媽媽說，並安排眾人一同回到祖母黑水鎮上臨海小屋居住。於是，海倫、母親莉莉、外婆朵拉、狄克倫，以及他的同志好友保羅、賴瑞，在這場短暫同居中，開啟了原先不可能展開的對話，搭起原本斷裂的親情。

這是托賓的第四本長篇小說，誕生於《大師》、《布魯克林》之前。托賓營造出優美、深沈、寧靜（偶爾讓人覺得太過平靜）的氛圍，如果不能體察其中細微變化（那也沒什麼關係）可能會棄讀。但不時，有些完全是家人才能說出的狠痛話語，會騰空出世，刺醒不願面對的彼此。當每個人都帶著結痂傷口前來，究竟要挖去多少癒合的痕跡、新滲多少血，才能再次接合彼此的傷？

「她多年來一直努力要對她母親毫無感覺，相信她母親已經無法再激怒她，但此時她卻又對她母親生氣起來。」

《黑水燈塔船》的背景設於愛爾蘭同志除罪化的一九九〇年，主角也面臨最惡名昭彰的同志原罪。但托賓並未以愛滋病為中心、專注於愛滋病及其為患者帶來的負面影響，反是以此為引，帶出了三代母女之間的往事。被愛滋開啟的家庭和解戲碼，眾人不得不回憶起家人開始疏離、卻從此絕不提的那段往事——有關父親在遠方突然的逝世，以及家人之間的無法坦承。

在那間臨海小屋，同志成為一個傳統異性戀家庭和解的關鍵。當保羅、賴瑞的加入，促成母女三代傷口的再次撕裂、深度除潰及癒合，這樣充滿傷痕的和解，是否暗示愛爾蘭除罪化新世代的可能？《黑水燈塔船》正像一枚深海魚雷，旁人以為海波不興，但滯留在家的岸邊，每個人內心深處都等待這樣一場炸裂與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