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場裡的大廚（五）：年輕人，想撿便宜？/ 時蔬燉飯
早上九點，我被放在枕邊的手機低頻震動聲給吵醒。
宿醉的頭痛讓我不想睜開眼睛，我縮在被窩裡不甘願的伸出手摸索手機的位置，我還感覺到有些反胃。耳朵深處好像還殘留著昨晚酒吧裡足以把耳膜震裂的音樂聲，隨著手機震動一直不停的產生令人煩躁的耳鳴。
「嗚呃…？」，我勉強讓喉嚨裡的聲帶撞開昨晚大量的煙和酒（和其它我不確定是什麼的壞東西）濃痰，試著發出不失禮的「喂？」。但卻只發出八零年代後期成本廉價的活屍電影中殭屍的呻吟聲。
「大廚師，怎麼還在床上阿？不是說中午會有好吃的嗎，嗯？」，話筒傳來的是又甜又膩、有些沙啞，聽起來像是有點「豐腴」而且煙抽得比我還凶的女人聲音。我閉著眼睛，從心裡冒出了個大問號。
「……妳哪位？」，我累得懶得來假裝還記得順便寒暄兩句那一套。
「什麼東西啦！我配雞啊。我現在快到你那嘍…你…門口…」，什麼？這個什麼配雞還是配鴨的，他媽的怎麼會知道我家在哪？
我沒有聽清楚配雞後面說了什麼，只是強作鎮定的試圖保持電話禮儀。最後還是迷迷糊糊的答應她到了之後會去接人。
掛上電話，我感覺到一陣無助、不安和迷茫。
「昨晚我到底幹了什麼阿……？」，我對著陌生的號碼發牢騷並試圖運轉凝滯的腦漿，試著回想昨晚喝醉前的記憶。
我在房裡駝著背緩慢的打轉，撿起散發出騷臭、沾黏著五顏六色冰涼濕黏嘔吐物的衣褲。
我先想起今天魚攤子休假。
順帶一題，我們週休四日。原因之一是因為我們很懶，即使如此我們也不缺錢花（我們基本上也不來理財概念那一套），至於為什麼，裡頭有個兒童不宜的精采小故事…。但這我們改天再聊，免得篇幅再度破表。
我們剛才是說到…，對啦！市場放假。於是昨天下午收工時，我約了幾個在廚房裡有足夠地位悠閒、平常就愛小酌好幾杯又一手把妹好技術的賤骨頭。打算趁著休假的前夕好好的把「酒池肉林」四字發揮到淋漓盡致。
我們比較偏好氣氛活絡又不吵雜的小酒吧，音樂的音量則是看我們心情。還住在高雄時，我們一定會到漢來飯店旁的「翹臀」美式酒吧。但在北部我通常習慣到藏在小巷裡的「藍蠍尾」，裡頭的酒客比較沒有那種會趁著醉意趴在別人身上哭的娘娘腔，或著硬是向你搭訕想要有免費飲料喝但又故作冷漠德行的小婊子。這裡有準備上工的妓女、剛下班的廚工、低調的黑道兄弟…，或是一些只想來喝兩杯、放鬆自己的人們。所有人有一種盡在不言中的默契，讓「藍蠍尾」成了有著能讓人真正放鬆氣氛的角落。
記憶中我們幾個人坐在點唱機旁的包廂，邊聊天邊偷瞄穿著郵票大小衣物的小辣妹在眼前晃來晃去。在辣妹緊實小屁股展現出迷人的線條後面，是一陣讓人嘆氣兵荒馬亂的搭訕。然後就是酒、非常多的酒。從這裡我的記憶就開始模糊。印象中，我在倒地前還開了吳寶春和鄭衍基一些沒什麼格調的玩笑。
按照慣例，我不是在自家房間，或是那群酒肉朋友的房裡醒來。要不就是在某個我沒見過的天花板下驚醒（也許是因為沖水馬桶的聲音或是胯下傳來的莫名冰涼濕滑感）。
但在自家床上被陌生女人叫醒，為了午餐？不明確的刺激和熟悉感混雜在一起，像阿德里亞的分子料理讓人有點混亂。雖然我有將近十年的時間，每天都會餵飽一大票陌生人。不過突然這樣跑來的客人，還是讓人有點措手不及。
我昏昏沈沈的把自己打理好之後，配雞又打了通電話給我。我帶著即將登上有著洪水猛獸新大陸的緊張和期待，拎著鑰匙出門接人。
這配雞的還真是讓我長了見識。我原本預期，以聲音來推算，她就算不是個力拔山河的猛將，應該也稱得上是虎背熊腰，才好配得上她有點沙啞又厚實的嗓音。而甜膩的腔調，好歹也該染個亮紫色的頭髮、套上哥德式的套裝、重金屬式的誇張眼妝和指甲油。
不過人生就是充滿驚奇，我沒有看到有食人傾向的小象妹。反倒是來了個身材嬌小、頂著帶點紅的深褐色大波浪及肩長髮、臉上脂粉未施的學生妹。
我開始在擔心法律上的問題，並更仔細的回想昨晚我到底有沒有做了什麼。
我尷尬的和配雞有一搭沒一搭的邊聊邊走到附近的市場，我想先知道她為什麼會來。
「昨天…你走的時候有給我地址和號碼。人貼在我耳邊，叫我一定要來找你一起吃飯，我喜歡你說悄悄話的聲音。」，為什麼？我為什麼要把地址塞給她？我沒有繼續問。小女生隨後說出她是法律系大二的學生。所以我想反駁（或是逃避）什麼大概也不會有勝算，待會的午餐內容也許是我比較能掌握的重點。
「我吃素。」，三振出局！我和配雞當不成朋友（在清醒的狀態下）。
我向來對吃素的客人總是懷抱種愛恨交織的複雜情緒。一般餐廳很少有固定的素食菜單，所以需仰賴廚師即興創作的能力，是個會帶給人成就感的挑戰。另一方面，細膩、脆弱擁有足夠鈔票能在高級餐廳中央大喊，「老子（或老娘）吃素！」的客人總是會在我忙到快跌入屎坑的時候在用餐區尖叫。
「經理！去告訴你們的廚師，我不能吃 XXX！」。接著我就得馬上停下手上的工作，再重作一份沒有他媽 XXX 的素食給他（請在 XXX 中填入常見的蔬菜、辛香料、奶蛋類…或是任何素食者吃膩的東西。）
我打算隨地撿些便宜貨盡快打發她，接著繼續享受我慵懶的假日。
我在市場裡撿便宜時，絕對會避開海鮮、雞、鴨、魚、肉類。他們可以帶著人情味，替你去掉售價上的五塊、十塊錢零頭。但要是你不知感激得寸進尺…，這些在市場打滾幾十年的高手，就有本事讓你家裡的冰箱在半天以內發出驚人的臭味。而你完全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事，不管你認為自己有多識貨都一樣。
就連我這個菜鳥只要懂得竅門，也有本事把一整批冰在冷藏庫一個星期、散發著腥臭的赤鯮賣給某個自稱是「大總鋪」，叼著煙、嚼著檳榔、渾身發臭、吝嗇又惹人厭的胖子。
而他會買的原因…，只是因為我在鋪魚上頭的碎冰上動了點小手腳。我們都有一套瞬間的魔法，讓我們手上的貨看起來新鮮又肥美。我們就是如此的毫不客氣，如果你想以餿水的價位買下頂級的好貨，我們就是有辦法讓餿水在你眼皮下瞬間成了上等貨色（別懷疑，我們都會準備一箱等著倒入餿水桶的「好貨」等著這些人上門），直到你的冰箱開始發出屍臭，或著你開始把馬桶當家時…你就知道，不要在我們這些社會底層打滾的人面前耍小聰明。
但如果是蔬菜，情況就不同了。蔬菜有時是真的會便宜到像垃圾，只要你懂得抓準時機、一些簡單的討價還價手法、隨地叫人爹娘的厚臉皮和好眼光，一枚五十元硬幣能讓你吃一個星期。水果也有機會，雖然比較難。但不是不可能。我就曾經只用了五十元，買了五顆橘子、三顆蜜蘋果和一整箱裝得滿滿的水蜜桃回家。
配雞跟在我後頭，看我在攤位前殺得是昏天暗地、風雲變色。一下在批菜來賣的大嬸那硬是拉一大把蔥和大蒜還外帶一手辣椒，一下又跟自耕的歐巴桑邊聊天邊免費拿了兩、三把早上剛收的油菜花和野菜。不到一小時，我雙手提滿了雙色花袋裝的的各種戰利品。要不是她吃素，戰果可能更豐富。
從她的眼神看來，我買菜的技術大概比她老媽還高明。我們回到住處，兩個人在廚房裡切切洗洗（我是主廚，她則暫時充當我的性感小助手。）。我沒有試圖把她引導到餐飲的道路上，看配雞拿菜刀之後就會明白；她還是比較適合當大律師。而在一旁甩動平底鍋的我，很明顯的天生就是吃這行飯的料。
我的蔬菜燉飯好吃得沒話說，我們抱著空盤子滿足的在沙發上休息。配雞這時似乎不太安於吃飽後只是看看電視泡個茶什麼的。
嗯…一個年輕、有活力的大學生，即使吃素…，雖然我不確定她法律系的同學有不有趣，但是我能諒解她偶而想開個葷的心情。
而我嘛…，倒是不介意來點健康的蔬菜。特別是年輕、性感又溫暖而且還很好聞的蔬菜。
菜錢 ＝ NT＄47
昨晚的酒錢 ＝ NT＄1380
健康的一餐和飯後性感的素食甜點 ＝…無價。
超便宜時蔬燉飯
對於燉飯我不喜歡說什麼，一定要用貴得要死的義大利米煮到中心夾生之類的花俏話。我個人的習慣是用我們能輕易取得的圓糯米，煮成口感濃郁、咬起來軟 Q 的義皮台骨的美味燉飯。
份量：適合兩個人素食者的份量。
器具：一面砧板、一把好用的廚刀、一口混合盆、一只平底鍋、一只燉鍋、一支打蛋器和一支木匙
材料：
圓糯米 200 公克
新鮮香菇 3 朵
油花菜 1 小把
菠菜 1 小把
蘆筍 5 支
聖女蕃茄 3 顆
低脂牛奶 100c.c.
拇指大小的乾香菇 5 朵
帕瑪森起司粉 適量
月桂葉
作法：
1.進行烹調前處理，以流水沖洗去乾香菇表面的灰塵，泡入熱水中備用、油花菜和菠菜洗乾淨切成段、新鮮香菇、蘆筍和聖女蕃茄切成片。
2.小火加熱燉鍋，加入適量橄欖油、切成片的新鮮香菇、月桂葉，炒到香菇呈黃褐色。加入圓糯米炒出米香，加入泡乾香菇的熱水蓋上鍋蓋燉煮至熟透。燉煮過程中每過五分鐘要稍微翻動鍋底，避免燒焦。如果水分收乾但是米還沒熟，這時可以加入適量的水繼續煮，直到煮熟為止。
3.小火加熱平底鍋，加入適量橄欖油。加入切成片的蘆筍、聖女蕃茄和泡發的乾香菇翻炒至半熟。加入作法2.的燉飯和等量的水。大火將水收乾到一半時加入菠菜和油菜花一起翻炒至熟，最後加入帕瑪森起司粉讓燉飯變得濃稠後以海鹽和研磨胡椒調味即可。
4.加熱牛奶到八十度，以打蛋器打出細緻的奶泡即可。
5.在溫熱的盤上放上做好的燉飯，在上頭擺上適量的奶泡，最後磨上一點胡椒即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