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外傳｜冬天的財富自由，是點一碗湯
剛上台北妳時常想：不知道要賺多少，才捨得點一碗湯？
日常的湯其實不貴。
八方雲集的酸辣湯 30 元。妳常去的巷口餛飩湯，四顆餛飩 45 元。「湯」這個字，有時甚至散發一股稀微感，透露了以海量液體淹沒貧窮的欲蓋彌彰，像牛肉湯麵往往比牛肉麵便宜 50 元，多一個湯字，掩飾的是「沒有肉」的事實。
後來妳才知道，不少人剛離家時都鍛練過「一天 100 塊／150 塊／200 塊」的餐費上限，數字隨地區變化，隨通膨成長，但大多同樣伴隨著「原來每天在外面吃要花這麼多錢」的恍然大悟。
為了克服這個挑戰，每個人都有自己度過的方法。比如睡到中午再去開到兩點的早餐店點鐵板麵，早餐兼午餐；比如趁麵包店快打烊，買五個七折的麵包。買一袋吐司算是一種古典的作法。妳常在外帶便當時請老闆「飯多」，罔顧隔餐勿食的標示，把 90 元延伸成兩頓晚餐。
離家的自由，伴隨著金錢的不自由；生活說不出哪裡更豐富，但餐食勢必有點貧瘠。合乎預算範圍的選擇不多，沒什麼特別心情時，就這樣 ABAAB，CBABC 的重複著。還沒開放申論的日常，只是那幾個選項的單選輪迴。
這種日子裡，妳不輕易點湯。
因為乾麵 50 再加 45 就快一百了。媽媽打來問晚餐吃什麼？記得要吃青菜。燙青菜 40，可能還是比湯更急迫吧。
大學還沒畢業，妳就說服了自己：也許妳是不需要喝湯的。
很久才回家一次。從那個被規定不能用明火的租屋處回家，那時，桌上會有湯。
大鍋的湯。濃郁的，料快比液體多的湯。四神、四物，數字堆疊出一種豐盈的實感，冬天時煙霧瀰漫，餐桌像是被湯籠罩。盛大的湯。穿過熱霧，排骨或雞肉的油脂一圈圈在發光，點綴著橘紅色的枸杞，那是家裡的湯獨有的光澤與顏色。
妳開始理解一鍋湯不是理所當然。
若是傍晚回家，一層一層公寓往上爬，常聞得到各種湯的香味，那是家家戶戶在下午紛紛開始啟動的期待，無論今晚誰回家，過得怎麼樣，湯總得先熬。熬湯量大才美，最濃郁的那鍋湯，應該是用來團聚的——只按一個人的份量做湯，那太難了。
再回台北，也理解了為什麼明知自助餐店的湯喝起來像調味熱水，妳還是會去裝。
湯，也許是冬天的財富自由。真正的富裕，其實也不過就是寬心點一碗湯，30 元的魚丸湯、45 元的蕃茄蛋花湯、60 元的下水湯、90 元的牛肉湯，再到 120 元的原盅雞湯，價目表上沒列出來的，是妳曾經不敢給自己的餘裕。
妳今天的晚餐，點湯了嗎？
[湯]
SO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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